车窗里露出的这张面孔看起来俊美温文,并不陌生,却是容王晏勾辰,一双眼睛是典型的丹凤眼,眼梢高挑,眉尾微微上扬,给整张面孔平添了几分雍容之气,师映川抬脸看去,随即轻然一笑,道:“原来是王爷。”晏勾辰微笑道:“本王刚刚从迦叶寺为去世的母妃做法事回来,不曾想却是这样巧,在这里遇到剑子……剑子这是有事在身?”
师映川微微眯眼,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不经意情绪,说道:“也没有什么事,我现在正要回清湖小筑,王爷这是要回府罢。”目光扫一眼驾车的车夫,见其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有神,便知道这是一个外家功夫已经练到极强横地步的人物,不过师映川仍然还是摇了摇头,对晏勾辰说道:“虽然天子脚下一向较为太平,但王爷身份尊贵,无论做什么事情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依我看来,虽然王爷身边带了人充当保护之职,但依然不够。”
晏勾辰面上有着温和的笑意,眼中也在笑,道:“剑子多虑了,其实说来还是因为剑子的缘故,若是在往常,本王自然不会如此轻率,只带了一人随身护卫,但近来摇光城中各方势力为之肃清,修为高深的武者大多已经被监控行踪或者已经盘查过,至于上回行刺的刺客,更是不可能还留在城中,既然如此,本王又有什么可多虑的?无非是去一趟迦叶寺,带一个人随行已经足够了。”
晏勾辰的话说得非常清楚,听起来明褒暗讽,倒似乎是在暗指师映川在摇光城的一系列霸道举动,对此不满,不过师映川听了这话中的语气,却可以听得出来对方在说这番言辞之际,心中并无他意,完全只是字面的意思而已,当下便轻轻笑了一声,道:“也对,倒是我想得多了。”晏勾辰态度极温和:“……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在这里巧遇剑子,那么若是没有什么要事的话,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去本王那里吃一顿便饭,本王府里新来了一个厨子,手艺倒是颇有几分可观之处,剑子试试就知。”
师映川略一思索,倒也没有拒绝,左右这时候回去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说不定还可能碰见宝相龙树,倒不如去晏勾辰府上蹭一顿晚饭,想到这里,就微微一笑,道:“也好。”
师映川上了车,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容王府,有点出乎意料的是,晏勾辰并没有摆出多大的排场,两人只是在园子里的一丛牡丹旁用晚饭,没有叫侍女伺候,桌上也只有六七道菜,配了酒,不过菜肴做得都很是精致,卖相很好,晏勾辰亲手打开桌上一只浅口盅的盖子,原来里面盛着的是一块不小的红烧肘子,这是一道非常普通的家常菜,出现在王府待客的桌上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但眼前的这道红烧肘子看起来却极引人食欲,外皮色泽枣红,周围点缀着碧绿的青菜,肘子下面是两段葱,虽然简单,但色彩却搭配得很有视觉冲击性。
这时晏勾辰拿起布菜用的长筷,轻轻夹起一块肉,放在师映川面前,笑道:“这是新来的厨子最拿手的一道菜,剑子尝尝味道如何。”师映川见状,自然知道这其中道理,须知这世间越是简单平常的菜品,才越能检验出厨师的手段高低,便笑道:“哦?这我倒要试试。”说着,夹起那块肉放入口中,顿时只觉得酥烂软糯,肉烂胶粘,几乎入口就化,而外皮肥而不腻,甚至略有些嚼劲,果真是极香醇鲜美的,再正宗不过,不由得点点头,赞叹道:“我倒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地道的红烧肘子,王爷果然请了个好厨子。”
晏勾辰头上一顶精美的发冠将满头黑发束了起来,两缕鬓边整齐垂下的发丝令他格外多了几分斯文之感,再配上一袭华服,越发使得整个人十分儒雅俊美,当真是许多少女眼中的如意郎君形象,此时青年仪态端庄得体,微笑道:“剑子既然喜欢,稍后回去的时候就带上此人便是了。”师映川听了,却摆手一笑,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却也没有两手空空上门吃白饭,结果却把人家的厨子拐走的道理。”他说得有趣,两人便一起笑了起来,一时间谈笑风生,再尝着各色精致菜肴,好不惬意。
饭吃到一半,未曾想九皇子晏狄童正巧也来了容王府,晏勾辰便命人再添了一副碗筷来。
三人所在的园子相当大,十数丈外甚至还引了一弯清泉及此,一眼望去,有亭台楼阁错落有序地分布在远处,到处都是正在盛放的鲜花,将周围烘托出了一种很有格调的轻松氛围,而且颇为温馨,若是有情侣在此谈情说爱,是再合适不过的,晏勾辰选在这里与师映川一同进餐,不能不说这其中也有出于某种不可言明的考虑的因素。
晏勾辰此人并不好男风,平时也并不像很多王公贵族一般爱好美色,肆意行欢,倒是很有些洁身自好的味道,这时他目光淡若风烟一般,在貌似不经意的间隙打量着师映川,面前的少年容貌普通,只能说是清秀,身量也还未长成,由于喝了一些味道还不错的果酒,所以两颊上添了一抹微微的酡红,更让他显得稚气无害,若非一双眼睛时不时地闪过淡薄的精芒,实在与一个普通少年没有什么两样。晏勾辰心中转着许多念头,虽然他对师映川并没有什么情爱方面的想法,不过为了自己的大计考虑,也仍然要不断地揣摩这少年的心思。
晏狄童在一旁默默吃着饭,最近这段日子他有了某种变化,虽然只是短短不多的时日,然而他的心态却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他自出生起就是天湟贵胄,龙子凤孙,是周皇十分喜爱的一个儿子,身边无数人对他都好似众星捧月一般,即使年纪尚小,却依旧有太多的人要仰他的鼻息,但是后来他却发现在皇宫之外的地方,在某些人眼里,他这个九皇子也没有高贵到哪里,皇室子弟这一层金灿灿的外衣并不能给他增添太多的分量……晏狄童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借着这个间隙看了师映川一眼,十二岁的少年比起他要高了不少,一身简单不打眼的装扮,与他身为皇子的雍容华贵自然是不能比,但眼中那种隐隐的从容精干却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所不及的,在这一刻,晏狄童忽然想起晏勾辰曾与他说过的一番对话。
“皇兄,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你说,断法宗这么做,难道……就不怕犯了众怒么?”
“犯了众怒?什么众?小九你要记住,‘众’未必就一定是一种优势,也许一群装备俱全的重甲铁骑可以围杀一名一流武者,然而当一个武者的力量达到一个限度的话,那么人数的优势已经弥补不了什么,即使身处上万最精锐的军队围杀之中,有些人只要想走,就一定能够脱身……至于‘犯众怒’,那又怎么样?你可以看看,那些人甚至连报复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在一个屹立千年的大宗门威慑之下,无论他们有多么愤怒不甘,都只能统统压在心底,不少人还会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对方找到头上。”
“皇兄,我听说现在摇光城中许多势力正在查找那天刺客的线索,他们……”
“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只有揪出那个刺客以及刺客背后的人,才能让断法宗满意,结束目前的这一切,而且,他们心底的那些愤怒和不甘虽然必须死死压抑着,但终究还是需要发泄,他们当然不敢对断法宗表达不满,所以这些愤恨与怒火就需要转移,而那个刺客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目标,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摇光城又怎么会闹成如今的地步?很多人都会想,明明是这个混帐惹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却让其他人遭殃,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甚至会比断法宗更热心于查找刺客,这也是师映川此举的用意之一。”
“用意之一?”
“莫非你以为师映川这般大张旗鼓只是单纯为了震慑或者说警告?到今日为止,摇光城所有被断法宗清洗的势力所留下的基业已经全部被断法宗接收,附近断法宗的人手还在陆续赶来,至此,断法宗在摇光城中所能掌握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从前他们不是不能做到这一点,只不过毕竟无故动手会牵扯到这里面的很多东西,而这次白缘的受伤,就恰好给他们的行为找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
晏狄童心中回想着自己与晏勾辰前时的对话,目光稍稍在师映川身上一转,但立刻就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吃着饭,他的动作一直都很隐蔽,但师映川却都看在眼里,他有些奇怪于这小皇子为什么总是注意观察着自己,不过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时晏勾辰微微一笑,然后对着师映川道:“剑子似乎很喜欢这酒?”师映川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酒盅,面上泛着淡淡的酒色,说道:“王爷府上的佳酿确实别具风味。”晏勾辰笑道:“既然如此,本王明日便让人送几坛去清湖小筑。”师映川也没有推辞,只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一时饭罢,师映川与晏勾辰两人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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