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将对方定义在“求”的一方,无形中将自己的地位抬高一层,如此在接下来的谈话,将会占据极大的优势。
这等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白庸,但他不予回避,反而坦然受之,道:“既然大师开口,那我便直言,此番前来宝殿,所求者,问佛而已。”
不卑不亢的回答,面对玄伽罗气势逼人的目光,既没有特意闪避,也没有运功抵抗,而是轻轻包容,就好像面对的是普通人一样,带有一种他强任他强,风吹百草仰的味道。
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接招,不止如此,还主动将话题带入佛辩中,这无疑是对己方大大有利。玄伽罗等人虽然也擅长纵横学说,但毕竟不是专长,比起本身的佛学肯定是大有不如,他们一开始就算计着,要将话题转入佛辩中,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配合,不用布计就主动钻套,还成为最不利的问者一方。
要知道佛辩中,往往回答的一方要有利于出题的一方,因为题目只有一个,答案却有无数个。佛辩的奥妙就在回答时,可以用多种方式来表达同一种意思,可以寓意作答,也可以模糊作答,有时候甚至连作答者也难以厘清自己的回答。两名水平相近的佛学大师进行佛辩,通常的结果是谁也问不倒谁。
心中虽有存疑,可终究是利于己方,玄伽罗接着话题道:“佛法三千,不知白施主问的是哪一法?”
白庸嘴角一扬:“诶,大师错了,我方才说了,是问佛,而不是问佛法。”
此子不简单不止玄伽罗,云何不思议等人也是心中一紧,知晓对方果真是有备而来,并非初涉佛法的初学者,至少有一定造诣。
刚刚那一问,其实是双关问,“问佛”中的“佛”,既可以作为问的对象,也可作为问的内容。如果没能察觉到这一点,将佛当做佛陀,或者佛心,皆是错误的回答。
玄伽罗错愕间,云何不思议已经想通关窍,答道:“白施主,问佛不如问本心,舍本逐末,是为缘木求鱼。”
他的回答,同样意含双关,其中本心既可作为对象,也可作为内容,作为对象即是自我,作为内容就是字面意思。以双关对双关,毫无破绽。
白庸依旧嘴角带笑,看似轻松的反问道:“本我非我,何来本心?既无本心,如何做问?”
他的回答,依旧延续双关含义,事实上双关一旦开启,就不能进行正面回答,哪一方做不到,被逼得必须选择其中一个意思,就算落败。除此外,他的反问中还包含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的意思。
这次众僧没有大意,他们不再将白庸当做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仔细思索话意,分析其中有无陷阱,然后是玄伽罗第一个有了行动。
只见他高高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弯曲,然后像是在敲打什么东西般向后一扣,无形气劲振荡开,但没有对在场众人产生影响。在场喇嘛的表情多为不解,恍然大悟者唯有包括云何不思议在内的寥寥数人,无动于衷者唯有两人,一者是法尊萨迦班禅。
玄伽罗敏锐的注意到,白庸脸上也是挂着同样从容的笑容,而且在他目光投过来的时候,还以赞赏的目光。
难道是看透自己的做法了吗?玄伽罗心中起疑,有些难以置信,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警告自己,切莫小觑眼前的年轻人。
在气劲散出后,散出大殿后不久,传来长长“咚”的一声,古铜大钟鸣响,气息悠远,震撼人的心灵。
玄伽罗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本心。”
好
厉害
不愧是法王
若不是顾及眼下的场合非常严肃,在场的喇嘛都要喊出声来。虽然没有被问倒,可被一名年轻人刁难,实在令他们非常难受,心中不免有气,如今得以发泄,心情自然出现波动,若不是各个有着精深的禅定功夫,刚刚就要失态。
另外,玄伽罗的回答确实精妙。这种不用言语的巧妙回答,是佛辩中最上乘的回答方式,就像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一样,是最经典的回答,乃至被后人津津乐道。用言语回答,难免有所疏漏,甚至会被扣住字眼,没错也要挑出错来,这从问答的双方尽量少说话就能看出。言多必失,说得越多越容易被人找出漏洞。
现在你小子要麻烦了吧。不少人心中得意想着,准备看白庸的败相。他们自忖若是换位思考,自己也找不到应答的方法,只有乖乖认输。白庸固然厉害,在他们看来也就是普通禅师的水准,偶尔能灵光一闪刁难人,真正水平离大师还远着。
然而,有这些想法的人在看见白庸表情,心头不免一跳,因为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带着从容不迫的气质。
这时就见白庸忽然运转体内元功,散发出一股庞大气流,向着殿门外冲去,不少喇嘛的衣服也被气流卷起,连忙运功压下来。他的修为远不如玄伽罗,做不到那般举重若轻,不过眼下较量的是佛辩,跟修为无关,倒也没人在意。相比下,他们更在意的是此举的意义。
这也显露出在场的喇嘛气量都还不错,没有因此而嘲笑,当然若真的有人嘲笑,在真正行家的眼中,他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是自降身份的行径。
在气流冲出后不久,古铜大钟的悠然声音再度出现,不过这次比刚才的那一声要轻,而且不是连续的一声,而是“咚咚咚”再接连续的间隔声。
这是回音。在场喇嘛相互用眼神交流,不少人已明白其中玄机,露出震惊之色。
白庸举起手,指着门外传来的声音方向,道:“如果方才的是本心,那么现在的这个,又是什么呢?”
诸僧默然无语,玄伽罗与云何不思议相互对视,均看见对方眼神中的惊叹与为难,知晓这下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