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的第五日,天上终于下起了雪,一日一夜间,大地积雪三尺,举目望去,除却黑压压的大军,就是天地一色的苍白。北风呼啸,斗大的雪片席卷而来,朝着人的领口、裤脚和鼻子、嘴巴里灌,战士身上的皮甲冻得硬邦邦的,脚下的雪地被踩成了泥浆,一脚踩下去,叽咕一声,陷到膝盖,靴子里尽是冰冷的雪泥。很多战士冻得双腿麻木,走着走着一头栽倒。
至于坐骑,除了马匹和战犀,像鳄龙等不耐寒的根本就不能用,大量冻毙,姬昆吾急忙派人送回南交城。镇守南交城的商侯契也运送大量的马匹、衣物输送过来,又从周围部落和帝丘紧急征集大批巫觋,随军治疗。
帝尧的六龙辇车也送回了南交城,用六头独角犀驾的车架代替。车辇极其宽大,可以坐七八个人召开小型会议。车厢四壁贴着厚厚的羊皮,正中放着一口巨大的青铜鼎,燃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虽然是寒冬,但帝尧的额头却微微见汗,从收到的汇报来看,跟着三苗人已经走了五百多里,军中冻伤冻死者已达千余人。若是这样下去,等到达东苗的老巢灵山,只怕至少有两三千人会因冻伤而走下战场。
大舜那个计划难道真的会成功?东苗的那位主宰者,果真会将三苗国的国运置于脑后?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妥的感觉。
他心情烦闷,挑开厚厚的皮帘走出车厢,站在宽阔的车驾上,积雪呼啸而来,扑打着面孔,寒风如刀,纵使他元素力深厚,依然哆嗦了一下。
黑压压的战士从车驾两侧艰难地在积雪中跋涉,一个个无精打采,帝尧轻叹一声,却忽然听到一阵歌声传来:
“陟彼三山兮商岳嵯峨,天降五老兮迎我来歌。
有黄龙兮自出于河。负书图兮委蛇罗沙。
罗沙案图观谶兮闵天嗟嗟,击石拊韶兮沦幽*洞微。
鸟兽跄跄兮凤皇来仪,凯风自南兮喟其增叹……”
那歌声气势雄浑,充满慷慨之气,于风雪之中勃发出金戈之气。听声音距离颇远,然后声势浩大,竟是不下数千人在合唱。
“是什么人在唱歌?”帝尧奇道。
“陛下,”姬恺从车厢中钻了出来,笑道,“听声音,该是夏部族的军团在唱。他们唱的是大舜数年前所做的曲子,名为《南风操》。”
“哦?”帝尧大奇,“大舜竟然还有这等才能?走,过去看看。”
御者正要转过车驾,帝尧摆了摆手,撩起袍子从车上跳进了雪地里,吓得姬恺和周围的侍者急忙来扶。
“陛下,这么大的雪,您怎么能步行呢?冻坏了怎么办?”姬恺连连叹气。
“战士们哪个不是在步行?难道老夫就这般金贵?”帝尧摇头道,“你也太小看老夫了,这么多年沙场征战,一点点雪花便能冻坏我么?让夏鲧凝出冰雪劫还差不多。”
帝尧朗声大笑,踩着积雪一步步朝前走去。姬恺无奈,急忙招呼随身铁卫,跟在他后面。在积雪中跋涉了二三里,登上一座积雪的山岗,就见山岗下一道黑色的铁流滚滚而过,这些战士足有万人,清一色的战马、青铜长矛、羊皮罩着犀牛皮的战甲,甚至马蹄上都包裹着厚厚的麻布。
“装备居然如此之精良!”帝尧不禁惊叹,“夏鲧真舍得下本钱!”
那群战士虽然手脸冻得通红,却一个个姿态昂扬,行走在雪地中,宛如闲庭信步,一边走,一边唱着歌谣。与周围萎靡不振的炎黄战士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人看见了山岗上的帝尧,忽然一声欢呼:“陛下来啦!陛下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