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这个名字实在太熟悉了。
有人说,崇祯杀了袁崇焕才导致满清入关。然而从历史上看,袁崇焕干了两年蓟辽督师,结果皇太极打到了北京城下,席卷北直隶,刀锋所至皆是杀光抢光烧光,可谓遍地腥膻。袁崇焕死后,继任者不乏庸碌之人,可满洲人至始至终未能攻破山海关,直到吴三桂引狼入室。
“听说京师百姓争买袁崇焕凌迟下来的肉,是真是假?”钱逸群问道。
“风闻如此,”陈象明道,“真假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觉得是真的。”
“去年建奴入寇,北直隶受害之状惨不忍睹,百姓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周正卿当时正在北方,不免唏嘘,挑了几件极惨的事说了,席间气氛不免衰落。
钱逸群知道周正卿不是东林党人,陈象明貌似也没有什么东林印记,因问道:“袁崇焕不是死于党争么?”
陈象明略一思索,道:“恐怕这是末节了。市粮资敌、擅斩边帅、纵敌长驱,三条大罪中任何一条都足以诛九族了。唉,不去说他,反正人已经死了,现在恺阳公主持北边,不足为虑。真正的心腹之患,还是在山陕啊。”
钱逸群本想嘲笑这种攘外必先安内的论调,但是想想大明的确是被李自成推翻的。若是刘宗敏不抢陈圆圆,按照李自成的意思,吴三桂说不定还能成为收复奴儿干都司的民族英雄。
这世道,真是无常。
从县衙出来已经过了人定。
周正卿果然是带着冯梦龙来见陈象明的,希望能够得到太仓王氏,尤其是醉花庵的支持。陈象明对此倒也上心,到底是关系到士林声誉的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钱公子,老夫见你面有凝思,可是心中块垒未去?”冯梦龙追上钱逸群,抚须笑道。他辞了丹徒训导的官职,现在全力为世言堂的《墨憨斋志异》奔走,颇有焕发人生第二春的滋味。
钱逸群暗叹一声,也不隐瞒,便道:“的确如此。日日相处的人突然惨遭横祸,我心中有些不平,却又觉得势单力薄、无能为力。”
冯梦龙轻笑一声,拉着钱逸群到了桥上,两人依桥而立,就着水中弦月,颇有意境。冯梦龙道:“老夫年轻时醉心科举,也是为了致君尧舜上,再使民风淳。现在突然想开了。”
“哦?”
冯梦龙道,“蚂蚁虽然不能承受一指之力,却有溃堤之能。这是为何?”
“正要请先生指教。”钱逸群道。
“其不好高骛远,只是尽自身所能,但行下去,如此而已。”冯梦龙道,“钱公子机缘深厚,只需要自己走下去便是了,有什么好焦虑的?”
钱逸群恍然间心头明澈,暗道:我且恪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便是,又有什么好焦虑的?他朝冯梦龙深深一拜,道:“多谢先生开导。”
“钱公子客气了。”冯梦龙笑道,“当日在归家院见到公子,就如见到一柄出鞘之刃。今日重逢,公子已经是宝剑入鞘了,可见山上修行增益不小。”
“我倒不曾觉得。先生定是谬赞了。”钱逸群微笑道。
“心动则神浮气躁,难成大事。公子如今心定如山,气息均匀,肯定是得了高人指点吧。”冯梦龙言谈间似乎颇为羡慕。
钱逸群笑而不语。
怎么语?
自己在山上就没接触什么正常人。一个智商堪忧的师兄,一个只说五句话的师父,一个张口乱咬人的疯狗监院,一个鬼灵精怪的道童……哪有什么高人指点?
冯梦龙与他相隔多日,感觉自然明显。钱逸群潜移默化而不自觉,也正是玄门奥妙所在。
“寄身玄门不易久入红尘。”钱逸群拱手作礼道,“明日我便回山上去了,还请先生替我向务德兄告罪。”
“无妨,周公子不会介意的。”冯梦龙笑道,“不过……你还是自己与他说罢。”
果然,周正卿跟陈象明私谈几句,也出了县衙,见这边童仆等候,便走了过来,未语先笑:“九逸兄,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休息了,明日一早还要上山。”钱逸群笑了笑,“一月不见,务德兄倒是清瘦了。”
“还是九逸兄懂我。”周正卿抱屈起来,“这一个月里,我往来江淮间,行程不下八百里,他们都只以为我游山玩水,唉唉唉。”
“是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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