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外等我。”钱逸群也不矫情,使出全身力气发足狂奔。他也不辨方向,手足并用,借树腾挪,时而木替身,间或以鬼步,专挑寻常人无处落脚之处行去,真个是跑得欢畅淋漓!
苦尘当然知道自己上当了,紧追了几步,发现在这步速上果然追不上厚道人,只得停下脚步,对阿古拉道:“唉,小僧并无半点恶意啊。”
“他不信。”阿古拉没好气道,心说:我也不信。
两个圣胎境界的高人,望着跑得无影无踪的厚道人,都有些唏嘘:在我们年轻那会儿,哪有如此节操丧尽之人!
“这下又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阿古拉说完,突然想道:我又没有能杀得了他的法术,真的抓到他又能如何?难道真的跟他熬着,看谁活得长?
一念及此,阿古拉颇为沮丧。
苦尘探手入袖,急急一扯,随手扬出一个个寸许来长,指粗细的小木轮。说是木轮,其实更像是枣核,正中四面削平,其余两头渐渐斜去,形成尖头。之所以称为“轮”,是指**常转,摧碾消灭的意思。
这些木轮在空中悬浮,并不落下,分成三组转动不停。最上一组共有十枚,色分金、黑,两两相对。中间那组只有三枚,闪烁银光。最下一组是六枚,乃是香木本色,只是有或长或短的线条,其中涵义自然只有苦尘能解。
这便是地藏占察轮。
能卜算九生十类,过去未来。别说一个道人,就是大罗金仙也逃不出去。
当然,若真是大罗金仙,苦尘即便算出来也未必读得出。
这三组木轮转了良久,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阿古拉看得不耐烦,正要转身离去,突然见木轮金光大作,总算是好了。
“大博,”苦尘道,“小僧算出他要去辽阳。大博可要与小僧同去?”
阿古拉心潮低落,本来只想回草原继续苦修,最终归于长生天的怀抱,被苦尘这么一问,又动了心:“他说过要去沈阳的。”
“声东击西之计。”苦尘对于地藏占察轮十分自信,满满言道。
“既然如此……”阿古拉心中一动,“你便自己去吧!”他是想起了和尚侵占萨满的神坛的事来。
这两者虽然都是不可宽恕的仇怨,但和尚所犯是公仇,更加严重。相比之下,与那道人不过是私怨,既然自己没能力杀了他报仇,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由此说来,自己怎能与法门之敌站在一国?
萨满教虽然原始得连教义都没有,更不存在教派、宗门,但萨满之间却有亲人一般的联系。阿古拉得知自己徒弟被杀,就如听说自己儿子被杀一样。再听说佛教来了之后,杀戮萨满,就相当于听说了自己兄弟被杀。
有这样的仇怨,他自然不肯跟苦尘同路。
——当下之计,与其报私仇,不如将仅存的萨满召集起来,将那些秃头赶出草原!
阿古拉主意打定,拄着马头杖,施展秘法,径直朝西去了。无论什么时代,要想弘扬自己的教门,只有借助世俗君王的力量,即便圣人也不例外。他便是要去找皇太极,教导出更多合格的萨满。
——看那道士修为不高,但是身上的宝贝与秘法却威力十足。想来和尚那边也是一样。我们只专注于聆听长生天的教诲,没有想过将秘法用在交战之中,实在是走错了路子。
老萨满边走边想,很快脑海中就梳理出一套秘法与体术并重的教学大纲来。隐隐之中,这套教学大纲处处都有厚道人的影子,却又处处想的是克制厚道人。这种纠结之心,让阿古拉着实大费苦心。
苦尘看着老萨满离去的背影,怜悯地摇了摇头,径自往东去了。
他当年能够在漫长的追寻中一直死咬高仁不放,而高仁同样是个推衍高手,可见这占察轮的可靠性的确极高。又因为此番北来,钱逸群也果然如他占卜所示,在此地与他相遇,结果也同样准确:各无所伤。故而苦尘对占察轮深信不疑。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苦尘能占,钱逸群也能变。对于星未入命的钱逸群而言,他的一思一念都是交关变数。之前被苦尘逮住,纯粹是没想到这和尚千里迢迢跑来北疆。如今知道苦尘要抓他夺宝,心中自然关切,在选择逃亡路线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便是苦尘这个因素。
——他们都知道我要去沈阳,我偏偏虚晃一枪,去辽阳闹点动静出来,然后直接去建奴的老寨赫图阿拉,掘了他们的祖坟!
钱逸群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
占察轮也十分尽职地给出了“辽阳”这个答案。
然而钱逸群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兵法有虚实之道,他们多半以为我说要去沈阳是调虎离山,却没想到我真的说到做到,肯定有出其不意之效果。而且去了沈阳还可以先与狐狸、山鹰、老鹿会合,到时再南下辽阳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钱逸群主意打定,直直朝东奔去。
苦尘没有实时更新,踏上了前往辽阳的官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