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外面来了管事,冲着刘河招手,“赶紧来,帮着清点库房。”
“是。”刘河回身看了里面一眼。周勤侧卧在榻上,有些长的眉微微挑起,恍若卧虎。周遵就坐在踏脚上,伸手为老父捏腿。
少顷,有人进来,低声道:“刘河走了。”
周勤淡淡的道:“这几日别让他靠近这里。”
“是。”
来人告退。
周勤说道:“镜台往家中安插人手倒也不奇怪,可刘河乃是周氏的家生子,竟然也能被人收买,可见人心难测。”
“阿耶,差不多就处置了吧?”周遵对内奸深恶痛绝。
“急什么?”周勤说道:“留着好处多。处置了刘河,难免会多了别人。一暗不如一明。”
“阿耶先前提及中书侍郎的出缺是何意?”
“你!”
周遵愕然抬头,“阿耶,你想让我去谋取此职?”
周勤点头,“皇帝越发昏聩,这个天下要变了。周氏若是还蛰伏着,将来朝堂生变,何人为周氏说话?”
“阿耶是说……帝位传承?”
“两个皇子被丢到北疆与南疆,你以为是为何?”
周遵说道:“制衡太子之余……”
“想到了什么?”周勤端起茶杯嗅了嗅,一双浓眉微微挑起,几根超长的眉毛如长剑般的斜指上方,锋锐异常。
周遵说道:“杨氏,还有淳于氏!”
“虽说你这些年蛰伏,可这番话却让为父颇为欣慰。”周勤含笑,“太子如今是九死一生之局,杨氏与淳于氏为了下一任帝王布局良久,却不舍丢下他,于是勉力支撑。”
周遵心中一动,“杨氏与淳于氏殊为不智。不过人心贪婪,若是太子顺利登基,国丈便是外祖,淳于山便是国舅,何其丰厚的回报。杨氏多年传承的睿智,到了杨松成这里,却被这丰厚的回报给冲昏了头。”
周勤放下茶杯,幽幽的道:“天下人都以为皇帝让二位皇子出长安是为了牵制太子,愚不可及。他从未把太子这个儿子放在眼里,他想牵制的是杨氏,是淳于氏,是一家四姓!”
周遵低声道:“父亲先前那番话,便是说给皇帝听的。”
周勤讥诮的道:“他最喜玩弄权术,得知周氏与杨氏、淳于氏之间不睦,他几乎不用思索,便会出手。”
周勤微笑,“大郎,刘河听了那番话,最迟三日宫中便会有回应。!”
晚些周遵告退,一个老仆接着进来。
“阿郎。”
周勤拿起茶杯轻啜一口,“刘河家中如何?”
老仆看着有些老迈,先干咳几声,“刘河的兄弟前年求了郎君,得以出了奴籍,如今竟然做了长安县不良帅。”
周勤微笑,“是个好官职。”
老仆躬身,“是。”
一个时辰后。
正在帮忙清点库房的刘河被叫了出去。
“何事?”
他满头大汗,却笑的惬意。
来人叹息。
“你那做不良帅的兄弟去了。”
笑容凝固,“为何?”
“你那兄弟正在街上巡查,一辆马车载着重货……马受惊,马车翻覆……压死了。”
老仆此刻进了后院。
周勤正在散步,排行第三的孙儿周新在边上陪侍,说些外面的笑话哄他开心。
“哈哈哈哈!”
周勤捧腹大笑,乐的和一个孩子似的。
老仆进来,行礼,周新知晓规矩,也随即告退。
走出一段,周新回身看了祖父一眼,叹道:“我从小就听着阿翁的那些事长大,阿翁当年何等的雄姿,到老却糊涂了。人生至此,最是唏嘘,却又无可奈何。”
老仆近前,说道:“阿郎,刘河的兄弟先前在街上惊了拉车的马,马车翻覆,压死了他。”
周勤淡淡的道:“人心也会翻覆。”
……
前院。
刚送走一个客人的周遵也在院子里散步。
“天冷,坐在屋里看似暖和,可人一旦不动,血气就会凝滞,故此,还得是动静结合。”
周遵负手笑道。
身侧的幕僚说道:“郎君竟也懂医术?”
周遵叹息,“是阿宁嘱咐的。”
幕僚知晓这家子的争执,就仗着自己是老人,劝道:“小娘子在家时颇为孝顺,就算是赌气去了国子监,可每每遣人送了药回来。更是时常过问家中人身体……郎君,一家子,和和美美才是福。”
周遵苦笑,“老夫何尝不知。无法看着阿宁嫁给一个没根没底的小子罢了。想着她以后跟着那小子受苦,老夫这心中就憋得慌,恨不能令人把那小子弄到南疆去,一辈子别回来。”
幕僚莞尔,“杨玄此人老夫也知晓了些,元州农户出身,从小就受苦,十岁进山狩猎,能活着出来,并成为一个好猎手,郎君,此人命大啊!”
所谓命大,许多时候就是福大的意思。
这转着弯,抹着角的劝告,让周遵的面色好看了些。
“他进国子监是靠着王氏,可那是恩情交换所得。太平那等穷凶极恶之地,竟然被他治理的差不多路不拾遗,这治理地方的手段堪称了得。期间更是数度击败异族,引得黄春辉回京报捷也带着他,这是武功了得。郎君,这等文武全才……不多啊!”
“老夫知晓不多,可他并无根基啊!”
幕僚笑了笑,“周氏难道不能成为他的根基?”
周遵一怔。
幕僚知晓他们父子是当局者迷,于是顺势开导。
“周氏看似势大,可如杨玄这等人才有几人?恕老夫直言,用小娘子去联姻能获利几何尚且难说,不过杨玄此人前途大好,若是成了周氏乘龙快婿,假以时日,周氏也能多一个臂助啊!”
周遵默然。
幕僚微微一笑,回身吩咐道:“去问问那杨玄在作甚。”
周遵淡淡道:“他先去了吏部报到,随即就在修葺宅子,小子无礼!”
老丈人还没答应,你就先装修新房了。
啥意思?
幕僚笑道:“年轻人,总是迫不及待。再有,他孤身一人,与贵妃兄妹也疏远了,堪称是孤立无援。到了长安不弄这些还能作甚?”
“和贵妃兄妹疏远,老夫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周遵眼中多了一抹欣赏之色。
“贵妃兄妹……”幕僚说道:“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焉!老夫断言,陛下衰亡之时,便是他们兄妹倾覆之日!”
“这等人,谁靠的太近,谁便是鼠目寸光!”周遵用世家的眼光下了断语。
仆役晚些回来。
“那杨司马今日去赴宴了。”
“谁家?”
“右武卫大将军魏忠家的小娘子魏灵儿,今日为杨司马设宴。”
周遵转身进去。
幕僚随行,不小心差点被绊倒,他踉跄稳住身体,回头一看,地上的石板竟然碎为十余块,散落了开来。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抬眸,看着前方负手进屋的周遵,无语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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