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识广,此次出使给了大家不少帮助。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是这个意思。
程然开口,“好茶。”
使者和副使要矜持,那么就由他来试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秦简眯眼品茶,可茶水什么味道渐渐忘却,全神贯注准备应变。
小吏微微欠身,“这是陛下赏赐给韩相的茶叶,一年不过出产二十斤。”
这几乎是价比黄金了。
老夫喝了一杯金子?
秦简深吸一口气,一种预感让他轻轻颤栗了一下。
小杨,正使……你特娘的究竟干了什么?
“贵使慢走。”
“无需相送。”
外面传来了杨玄的声音。
秦简按捺不住心情,疾步出去,就看到喝的满面红光的杨玄和韩壁‘依依作别’。二人的目光仿佛是深情,又仿佛是不舍,竟然握住彼此的手。
老夫有了一首诗!
秦简竟然想到了一首诗,还是关于男女之情的。
妖孽啊!
老夫想什么呢?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下次希望能在长安见到韩相。”
韩壁这等级别的重臣,要想去长安只有一种法子。
俘虏!
气氛骤然一变。
韩琦微笑道:“想来能长安再见。”
同样是长安再见,韩壁这话却让人浮想联翩。
——等南周大军攻入长安时,咱们自然再见。不过那时杨玄却变成了阶下囚!
这机锋堪称是刀光剑影。
和先前的待遇截然不同。
“走了。”杨玄回身招手。
使团众人跟在他的身后,程然吸吸鼻子,“是好酒,比宫中赐宴的美酒还好。”
老子就打个嗝而已,你竟然能嗅到那么多信息?
杨玄笑了笑。
出去一段,就看到一个小吏趴在长凳上,下裳褪了,整个屁部青紫肿起,看着惨不忍睹。
秦简低声道:“正使,这是先前给我等送茶的小吏。”
“后来换了?”
“是,换了好茶。价比黄金。”
“应该的。”
出了枢密院,秦简忍不住问道:“正使,枢密院小吏为何前倨后恭?”
杨玄说道:“南周皇帝委托韩壁致歉,那个南周人被丢出来背罪,说是叛贼,家眷拿下。”
使团众人狂喜过望。
“当然,仅仅道歉是不够的,口惠而不实。为了赔罪,从今日起,南周销往大唐的布匹,一律降价三成。”
杨玄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倾销。
可他压根就没打算把织机之事在此刻抛出来。
南周的倾销,销了个寂寞。
……
宫中,太子年崧去了年子悦那里。
“阿姐,那唐使你可熟悉?”
“嗯,不大熟悉,不过也说过话。”年子悦撇撇嘴。
“阿姐,那使者你觉着如何?”
“不如何,普通。”
“可今日我听了他一番话,此人竟然多才。”
“是吗?”年子悦歪歪脑袋,想到了杨玄一首诗碾压那些狂蜂浪蝶的事儿,心想,那人有才是有才,可却有些没气度,投壶赢了我那么多钱。
“阿姐,你说,要是我能有个这样的先生该多好?”
“不喜欢孙先生他们?”
“也喜欢,不过他们太刻板了。”
“当皇帝本来就刻板啊!”
“谁说的?”
年胥进来了。
“父亲。”
年子悦起身行礼。
年胥温和笑道:“坐。”
他走进来,看看年子悦作的一幅画,点评了一番。
随即出去。
年子悦说道:“父亲看着有些不高兴。”
年崧说道:“先前韩相去唐使那里致歉了,还得以布匹降价作为赔礼。”
“啊!”年子悦知晓杨玄此行艰难,可没想到这才几日,南周竟然道歉了。
“阿姐,你……”年崧觉得年子悦太过惊讶了。
年子悦摸摸脸庞,掩嘴打个哈欠,“我定然是昨夜没睡好。”
年崧起身,“阿姐打个盹吧。”
“好。”
等年崧一走,年子悦气的不行,“他竟然哄骗我!”
来的路上,杨玄说此行可能会失败,请她到时候出面缓和气氛。年子悦觉得这是个和事佬的角色,就爽快的答应了。
可没想到杨玄却反手就把局势逆转。
啊啊啊!
年子悦郁闷的想打人。
……
杨玄此刻却惬意的想睡觉。
“正使是如何做到的?”秦简已经要疯了,老头眼珠子发红,就像是个疯子般的不停追问。
程然也好不到哪去,哆嗦着,“这可是大唐对南周从未有过的外事大捷啊!”
如何解释?
这个问题杨玄老早就想过。
伪帝的威名震慑……听着好听,伪帝目前还没老年痴呆,酸爽之余,定然会不解,随即盯着他。
或是年胥胆小,被他用大唐出兵恐吓坏了……可年胥若是胆小,也不会弄新政。
杨玄说道:“还记得叶城之战吗?”
众人点头。
“叶城之战之后是南周的诸多问题。其一民不聊生,其二,禁军糜烂。南周倚仗的便是数十万禁军,可此战中,三百所谓精锐禁军骑兵,却被一群乱民轻松绞杀……”
“可这不足以让南周降低布价啊!”
“若是加上一道出兵的旨意呢?”
秦简:“旨意?”
杨玄拿出了一份旨意。
摊开!
“这是给南疆军的旨意,得到旨意后,南疆军当起大军攻打南周。”
“这……”
“这是恐吓。”杨玄笑了笑。
众人这才释然。
秦简有些呆呆的看着杨玄。
“老秦看我作甚?”
秦简说道:“刚出长安时,老夫心中没底,担心正使会出错。可此刻想来,若是无正使,我等此刻已经死在了叶城。”
程然点头,难掩欣喜,“致歉就是功德圆满,可还有布价大跌……此次归去,正使自然是大功,我等也将升迁了。”
“是啊!”秦简骂道:“家中那个小崽子,此次归去再要死要活的,老夫便打折他的腿。”
杨玄皱眉。
秦简见状心中一颤……此次出行,从出长安开始他就对杨玄有些不满,觉着此人抢占了自己正使的职务。另外还有些不屑,觉得一个外行人也能做正使,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蔑视。
可这一路到了此刻,他不知不觉的,竟然对杨玄生出了敬畏心。就如同是见到当年带自己入行的那位老前辈一样,敬佩,且敬畏。
“老夫孟浪了。”
他觉得自己先前有些风骚。
杨玄微微摇头。
“老秦。”
“在!”
“你要打断他的第几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