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长衫丢在她身上,就像是个提起裤子不认账的老蛇皮。
“皇叔不坏。”赫连燕幽幽的道:“若非皇叔,陈州这些年哪来的太平日子过?”
这个必须承认。
换个名利心强的,早就纠集了三大部,隔三差五攻打陈州。
“可我为何要救皇叔?”杨玄坐在她的对面。
赫连燕冷笑,“北疆与草原通商第一人是你,灭族第一人也是你,旁人都说你魄力惊人,可我却觉得不对。”
“你喝多了?”杨玄冷着脸。
“是你喝多了。”赫连燕把挂在肩头的衣裳拉开,披在肩头,却忽略了露出来的小腿。
“你年纪轻轻就来了北疆,据闻是主动请缨。这般看来你该是慷慨激昂之辈,可你却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狐狸。一头狡猾的狐狸,就算是想为国为民,也不会来北疆冒险。在长安,在朝堂更能影响朝政。”
“那你觉着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皇叔曾说过,说你以后会是个难缠的对手。不过,男人总是粗糙。”赫连燕轻声道:“你若是对大唐的现状忧心忡忡,就该大声疾呼……少年人,遇到事不该是如此吗?可你却不动声色,一步步从太平走到了陈州,再走下去,便是桃县了吧?”
女人的直觉啊!
杨玄想到周宁的直觉,只是眉头一动,就能察觉到他的一些心理变化。
“北疆乃是大唐最为强大的地方,北疆军更是能独自抵御大辽铁骑的存在,若是你执掌了北疆军……杨子泰,就你这等狐狸心性,我就不信你会对长安的那位爬灰帝王忠心耿耿!”
赫连燕斩钉截铁的道:“若是能,我便把这双眼睛挖了去!”
“说完了?”杨玄冷冷的看着她。
“没。”
吱呀!
房门缓缓打开。
门外出现了老贼,他眯眼看着赫连燕,说道:“郎君,天气有些热,有些东西存不住,早些处置了才好。”
赫连燕冷笑,“想灭口?”
“不,只是担心你胡言乱语!”老贼手握刀柄,王老二没在,但杨玄听到屋顶传来了咀嚼的声音。
该死的!
这娃就不能消停一下?
“出去!”杨玄摇头。
老贼深深的看了赫连燕一眼,“除非你神形俱灭,否则就算是藏在地底下,老夫也能把你翻出来!”
门关上。
赫连燕幽幽的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就一个,救出皇叔,我欠你一条命!”
“你觉着我能见到赫连峰?”杨玄笑道。
“我只要你的主意。”赫连燕说道:“我知晓些手段,但无法和你的相比。”
所以女人成不了顶尖的战略家。
“皇叔自救呢?”
“皇叔被关在府中,无法接触宫中,如何自救?”
杨玄神色渐渐冷漠。
“我就问一句,凭什么?”
赫连燕木然看着他。
缓缓起身。
走过来,缓缓跪下。
低下头。
“求你。”
杨玄脑海中各种念头转动着。
赫连燕把脸伏在他的膝盖上,无声哽咽,“我欠你一条命,你何时要,我都给你!”
“我要你的命作甚?”杨玄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就像是摸着一条自己养的小狗。
赫连燕抬头,“我发誓,若是言不由衷,祖宗魂魄不安……”
这年头用自己来发誓没啥,但用祖宗来发誓,真的是毒誓。
“何必如此!”
杨玄叹息,但心中却暗喜。
赫连燕知晓许多北辽内部的事儿,有她在身侧,杨玄有把握此行能取得一个好结果。
“燕啊!”
赫连燕抬头,眼中含泪,狐媚中带着楚楚可怜。
艹!
这个女人!
杨玄干咳一声,“坐好。”
“你怕了?”赫连燕笑了笑,目光上移。
“说正事。”杨玄冷着脸,“你对皇室中事知晓多少?”
赫连燕眼前一亮,“皇叔为了保命,收买了人手,就在宫中。可要我去联络?”
“你觉着……皇叔被挂着一个秋后斩首的牌子后,宫中那人还会对他忠心耿耿?”
“试试?”赫连燕说道:“皇叔救过他的命。”
“试试就试试。”
赫连燕起身出去。
身后,杨玄说道:“希望别是逝世。”
赫连燕按照皇叔的交代,在皇城对面的街道一侧围墙上留下了一个记号。
第二日清晨,宫中出来了几队内侍。
每日宫中采买,以及倒夜香等事儿不少,这些内侍出来后,就一改先前的严肃,打闹的,说笑的,分外活泼。
车队走过皇城前,一路到了右侧。
记号就在围墙上。
一个内侍不经意的看一眼,面色微变。
赫连燕就在更后面些。
她看到了内侍的神色。
那么,车队回程的时候,内侍就该找个借口,譬如说腹泻。随后她再跟着内侍,悄然见面。
车队回程。
“哎哟!肚子疼!”
那个内侍捂着肚子挥手,“你等先回去,咱寻个地方拉泡屎。”
“懒牛懒马屎尿多!”
“快些回来。”
“知晓了。”
内侍捂着肚子,急匆匆的往后去。
赫连燕想跟着。
但!
“希望别是逝世!”
杨玄的这句话突然晃晃悠悠的钻出来。
她走到街对面,绕了个大圈子。
两个男子一边说话,一边跟着内侍。
一路进了巷子。
随后,里面传来了喊声。
“抓住他!”
少顷,一个男子被押解出来,茫然道:“抓小人作甚?小人无罪啊!”
赫连燕站在斜对面,浑身凉透了。
……
“皇叔的救命之恩,就被那人当做是驴肝肺丢弃了!”见到杨玄时,赫连燕忍不住骂道。
“忠心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杨玄一句话就让赫连燕眼中闪过异彩。
杨玄叹息一声,“皇叔若是能冷静下来,应当想得到这等局面。”
皇叔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赫连燕也失去了方寸。
“是。”赫连燕很乖巧的承认了错误,“我都听你的。”
“你别这么柔顺好不好,我觉得瘆的慌!”
“我只对你柔顺!”
杨玄摸摸她的头顶,叹道:“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晓你是个骚狐狸,狡猾。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日,造化弄人啊!”
赫连燕苦笑,“若是皇叔没了,我便是无根的浮萍,只能去投靠你。”
“别啊!”杨玄觉得家中来个骚狐狸,阿宁会打翻醋坛子。
“此事该如何着手?”赫连燕问道。
“太子和皇帝如何?”
“皇帝不满太子久矣!”
“如此……此事我便有了五成把握!”
门外, 王老二担心杨玄,就从门缝往里瞧。
屠裳蹙眉,“不懂规矩。”
老贼笑道:“这家里也就他能如此,郎君不说,娘子也不说。再说了,老二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屠裳点头,“也是。”
王老二回来,一脸神秘。
老贼问道:“里面如何?”
“郎君坐在那里,骚狐狸趴在郎君的膝上,就像是……”
王老二想了想,“就像是郎君上次说过的……山中的狐狸向高人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