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道上……官道上好热闹!”
老人们眨巴着眼睛,“什么热闹?”
“咱们说正事呢!滚回家去!”
村里少年最惧怕的便是这些老人,此刻少年却有一种冒犯权威的快意,故意拖延了一下,就在自家叔父拎着鞋子,凶神恶煞的过来时,才说道:
“使君来了!”
“啥?”
“使君来了?”
“哎哟!我的神哟!快去看看!”
“三郎,扶老夫一把!”
“谁踩了我的鞋子!”
“使君来了!”
整个村子都出动了。
正在大道上行军的陈州军中,突然有人惊呼,“有敌情!”
杨玄在马背上看了右侧一眼,只见烟尘滚滚而来。
“伏击?”老贼在判断。
林飞豹淡淡的道:“是百姓。”
“你怎地能断定?”老贼和他扛了一下。
“眼力好。”
一群百姓狂奔而来,近前,看着大军滚滚而来,不禁束手而立。
林飞豹低声道:“郎君,陛下爱民如子。”
这是个提醒。
但杨玄早有这个打算。
他下马走了过去。
可村民们却没顾着看他,而是看着后面。
数百俘虏耷拉着脑袋。
“这是……大胜了?”一个老人哆嗦着问道。
杨玄点头,“大胜了。”
“看,那是什么?”一个孩子指着后面,然后尖叫:“是人的脑袋,阿耶!阿耶!”
他的母亲过来,先赏了后脑勺一巴掌,然后把孩子拉到自己的身后,“还敢看!”,她自己看了一眼,也在打哆嗦,却硬撑着不退。
“是人头。”
一个老人踮脚看了一眼,觉得不清楚,就大胆走了过去。
一串串人头被拖的面目全非,全是尘土。
老人看着这些龇牙咧嘴的人头,浑身一震,回身道:“是三大部的贼人!”
那些百姓愕然,接着便是狂喜。
“多谢使君!”
有人问道:“使君,我等可能耕种?”
杨玄点头。
“可还有敌军?”
“有!”
众人心中一凛。
杨玄指指后面,“三里外,你等可去看看。”
他上马,被簇拥着远去。
村民们愣住了,几个老人又商议了一番。
“说是敌军呢!”
“蠢货!使君才将带着大军凯旋,什么敌军?”
“是啊!”
“也才三里地,不远,去看看。”
“走!”
“三郎,来扶着老夫!”
数百村民或是搀扶着老人,或是背着孩子,或是夫妻一起。
一路缓行,能看到路上的血迹,一条一条的。
走不到两里地,有人指着前方,“哎!那里多了个土包!”
“是勒!谁弄的?”
“怕不是神灵弄的。”
“看看!”
一个少年忍不住,就一人跑了过去。
他跑到了土包前,仰头看着,呆呆的。
“二郎,是个啥?”有人喊道。
少年没动。
“这娃,该打了。”
“三日不打,这就不听话了。”
众人一步步走过去。
齐齐呆住了。
“是……是尸骸!”
“哎嘛!吓死人了!”
“夫君,吓死人了!”
“躲我后面。”
一个老人上去检查了一下,“是贼人的,难怪使君说此处有敌军。”
“他们说使君喜欢弄什么尸山?”
“是京观!”
“是了,使君杀了三大部的贼人,弄了这个京观,便是要警告那些贼人嘞!”
“可不是,哎!老夫就说使君何等的武功,岂会让这些贼人得意?”
“有多少人?”
“老夫看看,哟!怕不是有两千人啊!”
“妥当了!”
“对,妥当了!”
人人都红光满面,连刚开始尖叫的几个女人也探头出来看,被自家男人嘲笑,理直气壮的道:“奴是怕死人,可这些人不死,咱们就得死。”
“是这个理!”一个老人点头,“哎!那是什么?”
前方有块石碑。
“有字呢!还刻了!”
“谁识字?”
村里一个男子过来,此人原先在城里做过买卖,只是后来赔光了本钱,这才回家种地。
他走到石碑前,先全部看了一眼,再缓缓念道。
“陈州之地,当用敌寇的鲜血来浇灌!”
“什么意思?”
男子回身,“下面有使君的名号官职,这是使君立的石碑。”
“老夫问什么意思?”
“蠢货,你还不明白?”一个老人老泪纵横,“使君是说,咱们要耕种,可总有敌寇来破坏,如此,便用这些敌寇的鲜血来当做是肥料,来肥沃咱们的耕地嘞!”
众人默然。
一个少年说道:“使君……真好!”
那老人抹去老泪,“老夫知晓呢!这等时候若是换了别的官,先守好城池再说,就怕败了。可看看使君,这边才将来袭扰,使君就带着大军来了,这是给咱们种地的人撑腰呢!”
他看着村民们,肃然道:“使君爱民如子,咱们也不能拖了后退不是?马上回去,该春耕就春耕。再有,以后的赋税要主动些,别磨磨蹭蹭的,以次充好。这般可对得住使君?”
“这话在理,咱们就是这样,谁对咱们好,咱们就对谁好。”
“可不是,使君对咱们和家人般的,咱们也该把他当家人。”
“走走走,回家下地!”
“下地!”
数百村民欢喜的回去。
路旁的树上,鸟儿在清脆鸣叫,地里嫩草青青,春风吹过,一阵阵恍若佳酿般的味道袭来。
一个老人陶醉的道:“这就是生机勃勃嘞!”
陈州军就这么一路游行,所到之处,百姓蜂拥围观。
“种地去!”
一户户农家开始整理农具,妇人们拿出了藏着的粮食,给下地干活的爷们做一顿干饭,孩子们也围着叫嚷,带着狗子跟在大人的身后往田地里跑。
那个京观从此就成为了圣地,百姓们自发弄了香火,祭拜的却不是尸骸,而是石碑。
“使君护佑今年好收成啊!”
老农诚恳的跪下祈祷。
“今年一定是个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