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
当牙瞬间童孔一缩,握紧了刀柄。
但,旋即他就放松了下来。
“可汗饮酒了吗?”
“从到了镇南部开始,你何时见本汗喝多过?”
“那可汗怎地提及了养狗?”当牙觉得辛无忌不是喝多了,就是在重压之下有些崩溃了。
“当初瓦谢被灭,本汗带着十余人本想去投靠基波部,半路遇到了基波部的斥候,本汗说了瓦谢的绝境,并愿意归顺……本汗就如同是丧家之犬,哀哀而鸣!”
辛无忌痛苦的闭上眼睛,想到了建水城。
作为建水城守将,当初的他踌躇满志,只想在南方建功立业,给北疆军一击。
可没想到的是,建水城被破,随后他为了逃避宁兴的追责,不得不遁逃。
那时候的他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知晓自己唯一的生路就在大唐,就在杨玄的身上。所以,他就像是一条流浪犬去寻到了自己的主人。
陈州需要一位熟知北辽情况的降将,这一点辛无忌想到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杨玄会令他来接手瓦谢残部。
“基波部的斥候突然动手,除去本汗之外,其他人尽数被杀。本汗逃得一命,可脸上……”
辛无忌摸摸脸上的刀疤。
杨玄为他铺路,让他得以不断扩张势力。
一条丧家之犬重新建造了自己的狗窝,那时候的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感激零涕,发誓效忠。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的脸上一刀。
真特娘的疼啊!
辛无忌的脸颊颤抖了一下。
“从那时起本汗就发誓,此生将做人上人,让别人匍匐在本汗的脚下。
可在此之前,本汗得先挽救被驭虎部与基波部视为肥肉的瓦谢残部。
本汗想了许久,唯一能拯救瓦谢残部的,唯有杨玄。
于是本汗便去求见他,愿意献上忠心……当牙。”
被这段曲折经历震惊的不敢置信的当牙颤声道:“可汗。”
辛无忌闭上眼睛,“当初若是没有杨玄相助,瓦谢,已经没了。”
当牙脑子里有些混乱,“那么,杨狗……杨玄要咱们做什么?”
“牵制驭虎部与基波部。”
“如今驭虎部与基波部已经没了。”
“故而,我们也失去了利用价值。”辛无忌惨笑道:“在潭州的眼中同样如此,不同的是,赫连荣派人来收买头领们,想坐山观虎斗,看着咱们内部打成狗脑子,他最后出来收拾残局。
和他相比,我那位主人虽说手段了得,可却仁慈了许多。
当牙,咱们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别人都可归顺潭州,唯有本汗不能。”
“赫连荣为了收拢镇南部,会毫不犹豫的弄死可汗,以除后患。”当牙渐渐冷静了下来。
“对,留下本汗,便是一个后患。”辛无忌起身在后面找到了酒囊,以及两个碗。
“碗是商人从临安买来的,瓷器很美,却脆弱。本汗曾以为中原就如同这瓷器,精美而脆弱。没想到的是,直至今日,本汗面临绝境,陈州却越发强大了。”
酒囊倾斜,酒水淅淅沥沥的倒在瓷碗中。
辛无忌左手举起瓷碗。
看着当牙。
他的右手自然垂落在桉几之下。
当牙深吸一口气,“老夫的命,是可汗捡回来的。老夫目睹过强盛的瓦谢,也曾目睹过衰败的瓦谢。
老夫也想过辅左可汗重振瓦谢部,可如今整个草原仅存咱们,两头却是勐虎与饿狼。
如今不是什么重振不重振的问题,而是,如何能活下去。”
“为此,本汗愿意向那位主人哀鸣求援。”辛无忌说道。
“老夫,明白了。”
当牙拿起瓷碗。
“你就是本汗的大脑,以及手臂。”辛无忌看着当牙,“本汗在世间最为信赖之人。”
当牙举起碗,看着虚空。
“这一碗,敬瓦谢历代可汗!”
他低头,把碗中的酒水缓缓倒在地上。
随即再倒了一碗酒,举起。
“弱小便是罪过,神灵在人间的使者不断告诉我等,要仁慈,要和气,不要动刀枪,神灵将会赐福于你。
我们遵从,可换来的却是杀戮,是赤果果的抢掠。
仁慈与和气换来了刀枪,换来了绝望……
这一碗,敬神灵。
去特么的神灵!”
当牙把这一碗酒尽数泼洒向虚空。
第三碗酒。
他举起瓷碗。
“瓦谢与神灵都没了,老夫只剩下了一条命。这条命给谁?”当牙看着辛无忌,“可汗救了老夫,那么,老夫便用这条残命来偿还。
这一碗,敬残命!
老夫,先干为敬!”
当牙仰头干了瓷碗中的酒水,把瓷碗往地上一扔。
“铛!”
瓷碗预料之外的没碎。
当牙起身,“大唐,兴许不是瓷器般的孱弱。”
他转身出了王帐。
外面的嘈杂一下涌了进来。
“我们去潭州!”
“杨狗凶悍,我不想去修路!”
“修路我倒是愿意,至少不用担心被劫掠。”
“杨狗会筑京观……”
厚重的帘布落下,挡住了外面的光,以及嘈杂。
辛无忌的右手微微一动,触碰到了桉几下面藏着的一把长刀。
“神灵的旨意吗?本汗,不服!”
……
王庭此刻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在扎堆。
“去潭州怕是会被欺凌。”
“是啊!咱们可不是北辽人。”
一群妇人忧心忡忡。
当牙牵着马,小心翼翼的往边上走。
“去潭州,咱们能加入潭州军。听闻北辽那边给的钱粮多,至少能吃饱。”
“北辽大军强悍……”
当牙出了王庭,一路往南边去。
“快!”
他带着两匹马,疯狂的赶路。
他知晓,若是回去晚了,潭州来人将会鼓动万舒和卓定等人发动叛乱,直截了当的杀了辛无忌和他的心腹们,随即打散镇南部,彻底收为己有。
“驾!”
晚上赶路风险很高,不小心,一个小坑就能让战马飞出去。马背上的人不是折断脖颈,就是摔断些什么。
但当牙顾不得了。
当黎明降临时,他看到了一队斥候。
“止步!”
斥候从两翼开始迂回。
甲衣……该死的!
他们的甲衣竟然是……是当年瓦谢的甲衣!
每个新兴的势力,但凡有些财力的,都会给自己的麾下改头换面,至少要让人一眼能认出来。
哦!
这是镇南部的人马啊!
而不是。
哦!
这是瓦谢部的人马啊!
鼎故革新,不只是上层建筑需要更换,许多标志性的东西也得换掉。
这才叫做改朝换代,否则便是换汤不换药。
哒哒哒!
十余骑从两侧包抄过来。
“管住你的手,离开刀柄!”一个骑兵张弓搭箭。
“老夫并未抵抗!”当牙缓缓举起双手。
“身份,去何处!”
前方,数骑正在歇息,喝水吃东西。
压根就不在意当牙。
当牙有些渴了,他的咽喉动了一下,口中却干巴巴的,有些难受。
开口,声音嘶哑,“镇南部,当牙。报上你等的身份,否则老夫宁可死,也不会说出目的。”
马背上的斥候冷笑,“瓦谢……不,大唐陈州军斥候!老狗,下马!”
当牙颤抖了一下,“老夫需要证据!”
骑兵指指身后的数骑,“二哥。”
“啥?”
“这人想让咱们证明自己是大唐人。”
“割了他的脑袋。”
“领命!”
骑兵兴高采烈的拔刀。
“是人头狂魔?”当牙尖叫道:“不,老夫奉命来求见杨……杨使君。”
骑兵一怔,“当牙?”
他挠挠头,“好像听说过,二哥!”
“号丧呢!”
“这人说他是当牙!”
“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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