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炭笔画的线条,若是被有心人发现,这便是重大情报。
小吏说道:“州学里有学生鼓噪。”
“为何?”
“说是读书不能科举……荒废时光。”
“这是对我不满了?”
杨玄笑了笑。
可他的笑容落在宋震的眼中,却像是狞笑。
宋震劝道:“子泰,那些都是年轻人,好生说.”
杨玄笑道:“您知道的,我历来都是讲道理的。”
宋震点头,随即去寻刘擎。
“州学闹事?”
刘擎最忙,刚得空,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闻言骂道:“一群人吃饱没事干的!”
“子泰不会……”宋震有些担忧最近越发果决的杨玄会下狠手。
“州学中,多有豪强子弟。子泰对豪强的态度你是知晓的。”刘擎也为之头痛,“按他的手段,弄不好就会把州学给拆了,重起炉灶!”
“没错,老夫就担心这个。”宋震说道:“子泰以前还能隐忍,如今却越发的犀利了。”
刘擎叹道:“你觉着,能威压北辽的子泰,还需要隐忍吗?”
“好像,不需要了。”
……
对于北疆节度使府来说,最重要的是人才。
有了刘擎,杨玄才能肆无忌惮的率军征战。
有了宋震,杨玄才能不时给自己放个假。
人才不嫌多,但在这个关键的当口,人才必须是信得过的。
陈国之前,人才多是征辟而来。而征辟的对象,多是世家门阀,豪强人家。
有人说那是以门第取士,可在那个时代,普通人家能不饿死就算是幸运,读书的耗费能让他们破产。
故而读书人几乎都出自于上等人家。
所以,人才征辟自然也只能从那些人家挑选。
这便是上品无寒士。
到了大唐,这种情况好了些。各地都有学校,虽说进学校的多是殷实人家,可好歹平民也有些。
这就给平民逆袭提供了机会。
虽说少。
但总算是开了一道缝隙。
“学校和科举是最大的善政!”
直至执掌陈州之后,杨玄才深刻理解了科举对于中原的重大意义。
他此刻站在州学门外。
韩纪点头,“就说老夫,若是千年前,老夫这等出身休想出头。故而提及武皇,老夫总是充满敬意。”
科举乃是前朝发明,不过彼时社会环境僵化,平民就算是能参加科举,也只是陪杀场。
直至到了武皇时期,科举才正儿八经的成为大唐取士的渠道。
州学教授汤伟急匆匆的出来,见到杨玄,松了一口气,行礼,“见过国公。”
“在闹腾?”杨玄指指里面。
站在这里,隐约能听到嘈杂的声音。
汤伟苦笑,“国公赎罪。从国公与长安闹翻之后,长安就断了咱们科举之路。州学出来的学生,竟然只能留在北疆……”
“等等!”
杨玄打断了他,“只能留在北疆,你的意思,留在北疆不妥?”
老夫竟然口快了,该死……汤伟苦笑,“许多学生家中殷实,读书的目的都是为了为官。长安乃是他们心中的圣地,不能去长安科举,读书便成了鸡肋……”
“明白了。”
杨玄点头,韩纪说道:“郎君执掌北疆后,北疆学子出仕颇多。他们这是不知足啊!”
这话杀气腾腾的,汤伟心中一跳,“国公,毕竟都是年轻人。”
“去看看。”
杨玄不置可否的道。
“那些年轻人就喜欢闹腾,国公莫要……”
汤伟跟在杨玄身侧,化身为妇人,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若非看在他年岁不小的份上,忍无可忍的杨玄定然会一脚把他踹出去。
杨玄之前,北疆学校招收的学生并不多,比如说县学,不过三五十人罢了。
杨玄开始关注教育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扩招,让县学成为有教无类的地方。
州学却不好弄。
要想去长安科举,就必须通过州学……也就是说,州学是人生的一道门槛,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高中。
但这个世界的州学,学生不过六十人。
不是杨玄不想扩招,围绕着州学,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弄。
故而他让李文敏执掌陈州州学后,依旧进展艰难。
按照李文敏的说法,除非重起炉灶,否则州学的革新就像是在烂泥潭中行走,无比艰难。
“烂泥潭吗?”
杨玄吩咐道:“让李文敏来。”
“是。”
杨玄进了学堂。
前方就是课堂,嘈杂的声音席卷而来。
“当初武帝视察北疆学堂,曾说学子乃天之骄子,天子门生。可如今我等却只能蛰伏在北疆。”
“不能科举,那读书何用?”
“我阿耶都说了,准备一家子搬到关中去,把户籍都迁徙过去,如此,我便能去长安科举了。”
“艹!你家竟然能把籍贯迁过去?”
“哎!诸位诸位。”
一个有些清朗的声音传来,等课堂内安静后,就听此人说道:“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北疆学生数十年之内,应当没法参加科举了。”
课堂内叹息声不断。
“如今就两条路,其一把户籍迁徙到别的地方去。其二,便是放弃读书,继承家业。”
杨玄微微偏头,问道:“此人是谁?”
汤伟哆嗦了一下,“王厚。”
“不厚道!”
杨玄丢下这句令汤伟胆战心惊的话,缓缓走了进去。
“……我等可去节度使府请愿,请秦国公……”
“不用请了,我在此!”
杨玄站在门内,负手看着学生们。
和县学的有教无类相比,州学依旧是往来无寒士的格局。
学生们维系着方才各自的动作,僵硬了一般。
杨玄走上了先生的位置。
方才一直在打盹的先生惶然起身。
“出去!”
杨玄指着外面。
先生面如死灰。
杨玄看着学生们,“说的是你等!谁不想在州学就读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