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一笑:“最后一位能够给娘娘庇护者便是太后娘娘。”
迎春蹙眉:“据我所知,丽嫔娘娘乃太后外甥女儿,被人岂能越过她去?”
杜若摇头:“这个娘娘有所不知。太后娘娘虽然有让丽嫔娘娘进宫固宠之意,却是希望丽嫔娘娘等待今年选秀册封,丽嫔娘娘却要自请入宫做女史,太后娘娘原本已经不高兴,最终接纳了,却是叮嘱丽嫔娘娘要尊重,等待今年跟秀女一起册封,因为皇上既然跟太上皇表示了为了国祚昌盛,与民休息,恩准这三年间超龄秀女可以自行婚嫁,太后娘娘就要维护皇上这份承诺。当初大位之争十分惨烈,许多人等着要抓皇帝把柄呢。”
迎春已经听出了端倪:“丽嫔违约了!”
“正是这样,丽嫔娘娘阳奉阴违,自作主张,与酒后勾引圣上成就好事,因为此事,太后娘娘深觉得在皇后与太上皇面前丢了面子,很是恼火。因此,太后娘娘发下严令,压着丽嫔娘娘册封之前不许怀孕,否则,一旦让圣上食言而肥名声传出去,别怪自己狠心不念亲情。
“丽嫔娘娘因此跟太后娘娘有了隔阂,伺候太后娘娘也不是那么尽心了。
太后娘娘心里越发窝火,却不得不护着她,心里不是没怨恨。
如今,后宫女子都在钻天拱地思谋承宠生子,丽嫔娘娘必定会不顾一切争宠怀孕,这一来,她便越发顾不得太后,反正她吃定了太后娘娘为了后家有所仰仗,必定会护着她。焉不知太后娘娘也是人,不是神,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挑战,也会恼怒,想要设法遏制,这便是娘娘机会。”
迎春心动被她说动了,一个女子在婆家地位,除了丈夫宠爱敬重,婆婆的爱护喜欢也很重要,虽然迎春不能算作是太后正经媳妇,可是道理却是一样的。只是,这人跟人相处要讲个缘分,像是有些人,你什么不做照样得到宠爱,正如宝玉对黛玉。有些人你钻天拱地,算计百出,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正如宝钗与袭人。一个活守寡,一个含泪委身给戏子。
迎春蹙眉:“讨好太后娘娘,只怕也很不容易。”
杜若一笑:“娘娘只需在其他娘娘合力围捕圣上之时,雷打不动去太后宫中陪伴伺候,无需娘娘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举,见面三分情,日久见人心,太后娘娘喜爱贞静聪慧女子,娘娘聪明灵慧,必定得到太后娘娘喜爱。再者,娘娘只要天天去宁寿宫,久而久之,必定可以拿准太后娘娘脉搏,博得太后娘娘宠爱。如此,娘娘在后宫除了昭仪娘娘,还可以依靠太后娘娘,那时,昭仪娘娘行事也会忌惮三分。”
迎春眼眸眯一眯,思忖着讨好太后成功几率,杜若这是揣测丽嫔作死,让自己捡漏子。可是,若是丽嫔低调孝顺不做死呢?人亲骨头香,自己做得再多也是白瞎。
迎春以为这个讨好婆婆工程需要一个合适契机让自己合理切入方好,否则,就太露行迹了,以为自己工于心计,反而会惹人反感。当然,自己讨好太后本来就动机不纯,却不能叫人察觉。
杜若见迎春满脸纠结,心知她忧虑之所在,自己当初进宫,总觉得惶恐,无所适从。嫔妃也是人,初进宫迷茫应该是一样的,遂笑道:“娘娘也不用太焦虑,至少眼下昭仪娘娘一心一意护着娘娘,倘若年内昭仪娘娘能够坐胎,想必不会旧事重提,昭仪娘娘一旦刹那下龙子,必定恩宠更盛,娘娘靠着昭仪娘娘这棵大树,越发不必担忧了,假以时日,娘娘承宠,自有圣上维护,又有昭仪娘娘帮衬,纵然有人想要下爪子,也该仔细掂量掂量了。”
迎春抽抽嘴角,看来短时间内无法保妥元春的掌控了,这种被人捏着命脉感觉实在不大好:“知道了,咱们眼下就天天祈祷承乾宫娘娘心想事成吧。”
回头却说皇上这边,这些日子皇帝因为海疆北疆接连被人骚扰,烧杀抢掠,虽然没有领土丢失,但是边民海民们苦不堪言。圣上被人屡屡挑衅,却拍不出军队以振国威,心里十分憋屈,究其实质,根子却在国库空虚上头,思及此处,圣上越发恨得咬牙。
圣上发狠要拿出个章程来,解决眼下困境,一连三日叫大起,召集群臣议事,夜里歇在乾清宫,整夜整夜批阅奏章。结果,第四日上朝,户部刑部尚书凑对之时依旧是找理由,挖根源,一点实际手段也没有,然后,还提议说,欠债的人家都是功勋之家,曾经为了国家社稷抛头颅洒热血,正因如此,太上皇才打开方便之门,意在让这些功臣们过几日安生日子,如今圣上追债,且不辜负了太上皇当初美意。
圣上没想到自己连续三天三夜说古论今,旁征博引,竟然得来这样陈词滥调。顿时大怒,当即把户部刑部尚书本章给他们砸了回去,怒道:“刑部户部两部尚书听了,三日内必须拿出切实的方案,一月之内,国库欠债必须收回五成,否则,你们就亲自带领阖府老小去北疆海疆给我御敌去,亲自体会一下守疆战士们百姓如何因为装备落后殒命的惨痛。”
这话一出,满廷惊诧,这便是要拿两部尚书家人去当炮灰啊!
随后,又有两位御史出面规劝圣上,说是圣上以孝道治理天下,应该宽厚仁慈,体天格物,善待臣民才是,似这般......
这些皇上已经受够了这些唧唧歪歪,空话连篇不干实事文官嘴皮子,见那御史又来絮叨,直接打断他说:“你们既然以为他们可堪怜悯,不能光留在口头上,应当属于行动,朕成全你,一月之后,欠债不能追回半数,你就陪着他们一起去吧,这也是你体天格物了。”
如此一来,再没有人敢絮叨了。
然后,倒霉王子腾被点名了:“王爱卿,这两个都是你都察院御史台言官,历朝历代不杀言官,我今儿发配他们,你如何说?”
王子腾顿时额上冷汗涔涔,怎么说呢,若说两部尚书跟两名御史无辜,估计下一刻,王子腾大约也要陪着去北疆了,虽然王子腾不怕,但是,他一贯一宠臣自居,这个脸他丢不起啊!但是,若果王子腾说,这四人罪有应得,王子腾这官儿也混到头了,王子腾一贯以圆滑世故著称,身边笼络一大批官员,所以才能一路高升,做了九省检点。
王子腾且不傻呢,岂能这般自毁前程,山羊胡子一翘,眼珠子一转,就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来:“其实方才两名御史也是嘴快,话赶话才说错了话,这事儿已然有法子了,只是圣上仁德宽厚,不忍心,这才拖延至今,悬而不决,圣上您仁慈啊,其实他们两个黄口小儿理会的呢。”
圣上在上直皱眉,心说这个王子腾老糊涂了不成,信口胡言什么呢,朕什么时候知道法子了?
却也深知王子腾不是等闲之辈。
圣上对于王子腾感情十分复杂,这个王子腾明面上是太上皇之人,实则,在今上成为太子蹬上皇位中间是出过力也出过银钱的,不然,圣上登基之后也不会如此宠信,把他那官儿生了又升。只是这人跟贾代善一般从前太子忠义王的党羽,不过太子坏事,他与贾代善死保忠义王不同,及时掉头拥立自己。眼下没有合适人选替代,或者说,眼下就撸了他名不正言不顺,遭人诟病,故而,还是君臣相得,一旦这个王子腾胆敢略生异心,必定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王子腾在下瞧见圣上面色阴晴不定,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决定不再打哑谜,这个时候,王子腾觉得还是首先平息圣上怒气最要紧,唉,也只好把侄女婿贾琏买了再说了。
他故意忽略圣上不虞面色,低头抱拳,声情并茂言道:“诸位同僚估计不知道,前些时日臣之侄女婿荣国府少爵爷贾琏之所以能够偿还上下三代所欠债务,一来是他们府中老太太大义,拿出了不少许多库存宝物,二来是把府库掏了个干净,三来也跟亲戚们挪借了一部分,可称得上是毁家还债了。但是,臣前面所言三部分,综合起来也只是贾琏前头奉上那一部分欠款,后面还有四十万来路则是大有可为呢。只是这个法子,微臣曾经跟圣上提过,圣上并未表示,臣知道圣上仁德,不忍如此效仿,只是不但言语感化。只是事与愿违,有些人惯会得陇望蜀,只要他们自己恣意快活,哪管得国库空虚,只要能够捞银子,就把乾清宫卖了,他们也不会皱皱眉头。这些人不知餍足,根本不可能教化感悟。”
“圣上啊,您要早作决断啊。”
王子腾说道最后一句,便对着圣上跪下了:“臣请圣上效命,着刑部户部效法荣府,将欠债官员家里田产铺面一律变卖抵债,再有强硬抗债者,按照圣上所云,把他们全家发配去北疆海疆,体察体察边疆军民之苦楚。”
王子腾这最后一句话落地,无异天空一道惊雷炸响,砸在乾清宫头顶之上。
圣上眉开眼笑了。
群臣一体惊呆了,继而醒过身来,大多数人愤怒了。
瞬间,愤怒官员齐齐转头,一双双喷火眼睛瞪视王子腾:狗娘囊的缺德玩意儿,缺了大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