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渡江,直扑升龙城门户高平。
可等到他们抵达高平的时候,城中的天策卫却没有开门。
张辅叫了老半天,对方只说为防袭击,只许左营在城外驻扎。
好不容易,等候后队的中军抵达。
朱能气势汹汹地骑着马,亲带护卫到了城下,手里拿着马鞭,高呼着对城上的人道:“这里谁主事,出来说话。”
一个军将便探出了脑袋来:“又有什么事。”
朱能道:“知道爷爷是谁吗?”
军将答得很直接,道:“不知道。”
“我乃征夷大将军朱能!”朱能怒道。
军将道:“卑下见过大将军。”
朱能道:“给老子开城门,爷爷累了,要入城休息。”
军将道:“可是我奉命在此,得到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得入城,无论是安南人还是大明的军马,若是放进来一个,上头要砍了我的脑袋。”
朱能勃然大怒:“上头?你上头是俺儿子,你怕他砍了你的脑袋,难道不怕我砍了你的脑袋?”
军将道:“大将军,朱勇营官,还特别有过交代。”
总算有了儿子的消息,朱能心里微微一暖,语气缓和了一些:“咋的说?”
“朱勇营官说了,天王老子也不许进城,中军若来,就在城外呆着!还特意交代,就算是他爹,也老老实实地在城外呆着去。”
朱能:“……”
只见这军将接着道:“大将军,卑下也是奉命行事,大将军息怒。”
朱能气冲冲地怒道:“你若也有儿子,也是这般对他爹的,你能息怒吗?”
军将:“……”
城下传出了咆哮:“入他娘,入他娘的,这个逆子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小畜生!”
骂骂咧咧了一阵。
不过似乎也毫无办法。
你说该乐一乐吧,朱能又乐不起来。
你说骂人吧,这又好像是在骂空气。
当下,朱能道:“他不仁我不义,我要参劾这个小畜生一笔。”
丢下这句话后,便乖乖打马走了。
…………
亦失哈心知此时陛下的心情,是糟糕到了极点,因而万事都小心翼翼的。
每隔一两日,就有前头的奏疏来。
而这些奏疏,无一例外,尽都是朱能和顾成上奏的。
这两路军马,都不断地说明了中军和右路军的情况。
可……里头没有关于朱高煦几个人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坏消息。
朱棣有时默坐在案头上,老泪纵横,看着朱能的奏疏,口里喃喃着道:“朱卿家……的心情和朕一样,可他依旧还忍痛坐镇,决口不提火速进兵之事,哎……朕既为有这样的爱将而庆幸,又为之痛惜。”
亦失哈这个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
半响,朱棣合上了奏疏,又道:“说来说去,还是怪朕啊!朕实在糊涂,张安世的计划,没有错,错就错在不该选朱高煦这个逆子为帅,如今倒是将朱勇和张軏、丘松几个害了。”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却是艰难踱步。
这几日,他都没有回大内,实在没有面目去面对徐皇后。
又过了一日,让人将朱高煦的儿子给抱到他的面前,看了又看,这襁褓中的孩子……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还咧嘴对他乐。
而朱棣,人就绷不住了。转过头去,拼命擦拭着眼泪。
性情中人,遭遇至亲骨肉之痛的时候,难免比别人情绪更大一些。
他吸了口气,随即下旨,命赵王入京。
赵王朱高燧,其实并没有就藩,出于对这个幼子的信任,朱棣却命他镇守在北平。
手握着北平十万精兵,防备关外。
此时,突然要急诏赵王朱高燧入京,亦失哈清楚,这定是陛下痛惜二儿子可能战死,因而想到了自己的三个儿子,没了一个,便急切的希望儿子们都在自己的身边。
于是,他忙点头道:“奴婢这就去给通政司传达陛下口谕。”
朱棣颔首道:“让赵王回来,陪一陪他的母亲吧,太子事多,无法经常陪伴他的母后左右,赵王可以代劳。”
朱棣随即道:“朕的这个次子,除了愚笨一些,其他都好,只可惜……朕平日疏于对他的管教,此番他若是有事……该恢复他的王爵,免得他以戴罪之身去见太祖高皇帝。”
亦失哈一一记下。
“还有张安世。”朱棣道:“张安世近来在做什么?”
“他很规矩,每日在家中读书。”
朱棣幽幽地道:“叫人去告诉他,不必恐惧,朕不至迁怒其他人,这件事……是朕和朱高……是朕和汉王的过失,朕错在选错了主帅,朱高煦错在贸然进兵。”
亦失哈道:“奴婢会去传递陛下口谕的。”
朱棣摇摇头:“明日教大臣觐见吧,让太子和张安世也来,商议征讨安南的事。现在不少人希望催促朱能进兵,这件事……朕要当着大臣的面,好好的说一说。”
“现在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数十万大军的干系,不是莪们在京城的人就可以说三道四的!朕都不敢说三道四,他们怎么敢呢?”
顿了顿,他又道:“明日朕来告诫他们,这进兵的事……一定要慎重,决不可催促。朱能有担当,他自有主张。”
说罢,他便摆摆手,示意亦失哈告退。
…………
次日清晨,张安世早早起来,他这几日的作息好了不少。
而且连准备推出的第二期宅子,也打算先缓一缓。
平日里闭门不出,每天就躲在书斋里读春秋。
等到朱棣要召见。
他立即正儿八经地换上了朝服,而且对着铜镜,再三照一照,确保自己没有像从前一样,总是穿得歪歪斜斜的。
这等礼服穿戴起来很麻烦,需要仆人耐心的服饰才可以穿妥当。
张安世不喜欢有大男人在自己的身上乱摸。
至于女子……
他家那太子妃姐姐倒是派了几个女子来照料,可惜……年纪都比张安世过世的母亲要大。
正了衣冠,又对着镜子反复照了照,确保绝没有问题。
方才乖乖地出门,领着一些护卫,骑着马至午门。
此时,他见到了太子。
朱高炽显得很疲惫的样子,见了张安世,朝张安世招手:“来。”
张安世乖乖上前道:“姐夫。”
行礼如仪,有板有眼。
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不要悲痛。”
张安世点点头:“我不悲痛,不,我悲痛……”
朱高炽道:“见了父皇也不要害怕,父皇三番五次,教你不必恐惧。”
张安世道:“陛下圣明。”
朱高炽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只是因为神情憔悴,愣了片刻,竟是无词。
好不容易才道:“这几日你没有去看瞻基,瞻基很想念你。”
“待会儿我就去见一见。”
“嗯。”
其他的大臣也到了。
来给朱高炽见礼。
朱高炽只点点头,此时的他,没有了以往的亲和,反而多了几分孤傲。
解缙见朱高炽的样子,心里摇头,太子殿下……果然不是干大事的人,太心慈手软了,本来这一次……汉王……不,那朱高煦死在安南,实在再好不过,何须自寻烦恼。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早已感受到,解缙对他的疏离,这种感觉,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只是此时……却依旧还是没事人的模样。
等众人入殿。
便见朱棣在武楼里。
来的有二三十人,都是位于中枢的文武大臣。
众臣行礼……朱棣只颔首点头。
……
一封来自安南的快报,火速传递宫中。
这快奏直接送的,便是通政司,不需经过兵部。
拿到了快奏之后,一看征夷大将军朱能的落款,通政司的宦官也不敢怠慢,连忙朝着武楼疾奔而去。
……
朱棣深吸一口气,他总算是恢复了平日的神态。
他笑了笑:“今日有几件事,一并议论吧。先论北平,朕已下旨,命赵王朱高燧回京,北平镇守有了空缺,诸卿以为,谁可担当大任。”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朱棣沉吟道:“此人关系极大,卿等难道没有人选吗?”
这事解缙几个,是不方便发表建议的。
就算发表了,朱棣也不会听。
徐辉祖沉吟片刻:“实在不成,就让臣去吧。”
徐达当年就镇守过北平,负责整个针对关外的军事。
而徐辉祖为人稳重,又是朱棣的大舅哥,连徐辉祖都清楚,可能自己是最好的人选。
朱棣听罢,道:“朕也思量,该让徐卿去,镇守北平,责任不小。”
徐辉祖看了看朱棣,其实他想临走的时候,说一点什么,不过这个时间点,又说不出口。
朱棣道:“不过也不必急着出发,北平的军将不少,都是朕信任的,等赵王朱高燧入京之后再说吧。”
“臣遵旨。”
朱棣又道:“关于此番征安南的事,朕得到了不少的奏疏,众说纷纭,朕思量了一下,还是要召众卿告诫一二,安南的军务,除粮草和补给之外,朕与诸卿,就不必再商议了,征夷大将军朱能自可料理。”
解缙等人行礼:“臣等遵旨。”
朱棣目光落在朱高炽身上:“朕这几日,心绪不宁能,往后除吏部和兵部的事要报上之外,其余的事,太子可自行处置,不必事事奏报,有什么事,太子与文渊阁还有六部,商议着来办。”
朱高炽行礼:“臣遵旨。”
朱棣深深看了朱高炽一眼:“你也不必伤心,这世上的事,总有天数,知道了吗?”
朱高炽勉强笑了笑:“儿臣知道了。”
朱棣拍拍朱高炽的肩,温和的道:“你是一个憨厚的人啊,可是……你是储君,有时也不能一味的宽厚,掌握好度量吧。”
朱棣随即,道:“至于朱高煦人等的事,朕知道,百官已经交头接耳了。”
说到这里,朱棣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甚至还有人私下里说了许多是非,有人幸灾乐祸!”
此言一出,骤然之间,这殿中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朱棣目光落在了解缙身上:“解卿家,你是文渊阁大学士,这些流言蜚语,你有耳闻吗?”
解缙骤然觉得如芒在背,他小心翼翼道:“臣……臣没听说。”
朱棣突然勃然大怒:“是吗?你怎么会没听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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