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级工坊的设备,前期砂轮机这些研发也花进去好几百两,试造机器时出现研发残次品还有损耗。
只不过这些一次性投资砸下去之后,可以换来后续的长远利益,从此每造一把刺刀能比原先旧工艺节约七八钱银子的人工成本。
造上一千把,科研和设备成本就收回来了,再往后生产更多,省下来的就是净赚。
查清账目之后,沉树人很有首长视察工作的高屋建瓴,当着张煌言、郑成功、左子雄、张名振做出重要指示:
“今天的账目,证明我们改用新工艺生产刺刀和长柄战斧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虽然一开始会投入较多,但最终带来的是长远的好处!提升技艺、总结归纳、形成常规,才能垂拱而治。”
要不是有些词实在不适合用,沉树人都恨不得直接提“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了。
可惜,明朝的人没有听完首长重要指示后鼓掌的习惯,沉树人也只能勉强听几句赞美过过耳瘾。
众人中,唯有郑成功的地位相对超然一些,毕竟他背后有庞大的家族势力,如今来湖广做官,也只是镀个金,不代表他要彻底投靠沉树人。所以他也比较敢问问题,有自己的思考。
“沉兄,可是你这么搞,又不保密,还要‘总结成文’,好处迟早会被别人学走的,甚至是主动为别人偷学提供了方便。”郑成功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中国古人之所以不愿意写类似《天工开物》的书总结技术经验,重要的原因也是怕偷师。没有专利保护的环境下,人们很容易敝帚自珍、有点先进玩意儿藏着掖着最后又失传了。
沉树人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弊,大义凛然地说:“天下人保不保护奇思妙想之人的利益,我管不来。至少在我说了算的这黄州一亩三分地上,我要保护奇思妙想者的利益。
别人要学,也尽管学,反正我先用了,而且一上来就形成一定规模,钻研尝试亏下去的本钱也赚回来了。早用早收益,晚用偷便宜,没什么大不了的。”
普通工匠这么干不行,那是因为他们跑不起量来,没法用新技术产生后最初这段时间差、立刻赚到超额利润。
沉树人有资本,可以快速起跑提速,这方面就至少不用担心亏本——这就跟后世那些不受法律保护的创业逻辑一样,靠风投砸钱快速抢跑,先把位置占了。
为什么21世纪初那么多互联网公司要靠风投快速起跑,就是因为法律只保护专利,却不保护商业模式创新。只保护软件代码,却不保护算法、设计思路。
别人完全可以依法用一句都不重样的代码、来山寨借鉴模彷实现你的算法和设计思路,这就逼着那些不受法律保护的东西只有“一泄密就快速冲刺”这一条出路。
沉树人什么风浪没见过,所以坚决走了这条“别人可以抄,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至少已经把本钱给回了”的路子。
没有专利保护,一样可以攀科技!
为了表明自己的坚决态度,沉树人在郑成功的质疑之后,又加码了赏格。
他找来那个之前负责试造脚踏磨砂轮的铁匠,并且让张煌言在旁边算了一下,磨砺环节提升了多少工效、节约了多少工钱。
张煌言很快也算出:“磨砺环节节省的工时,大约占整刀节约时间的四成。折算下来,一把刀节约八钱银子工费,磨砺环节节省了三钱二分。”
沉树人当即拍板:“从里面抽出两成,也就是以后每造一把刺刀,抽出六分四厘银子,分给试造出磨砺机、并且总结机器用法的工匠。至少分账三年。
让他们自己讨论、分配每个人在这件机器里的贡献、出的点子,大家都信服的话,就直接实施,不信服的话,就交给官府定夺各自的贡献大小。”
张煌言立刻算了一下,如今已经造了800件兵器,砂轮机的制造者就可以得到六两四钱的赏金。
虽然钱不多,也就相当于一个铁匠两个多月的工钱,但毕竟是笔长远的收益。未来三年内官府造更多刺刀,每造一批他们都能多分钱。
那铁匠立刻跪下谢恩,还胆怯地说,这个砂轮机主要贡献者还是他师傅周铁胆。
沉树人却不行,主动问了周铁胆一些问题,还强调要实事求是,要敢于创新,不要被师承束缚住。他知道科技创新有时候不是靠一群固化僵化、形成路径依赖的老头完成的。
尊重“匠人精神”当然重要,但是敢于打破现状更重要。
周铁胆倒是没敢抢徒弟的功劳,或许是这些工匠从没感受过文官对他们如此重视、如此详细查问分析,一时也没胆子论资排辈。
一番核实后,沉树人就把银子实打实发到了真正有研发贡献的人手上。几个铁匠拿着自己手头明明只有一二两甚至几钱重的小银块,内心却是感动不已,热泪盈眶。
这最大的一块二两多银子,居然是府台大人亲自过问查账、亲自计算后,公示发放的。
意义和郑重程度,绝不是银子本身所能代表。
“咱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次看文官为了咱的这点小玩意儿,亲自一个子一个子算账。沉府台真是勤政爱民、明镜高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