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司教授说道,“但是,当初我跟他交流的时候,留下许多笔记,我都还好好保存着,如果关先生有需要的话,我稍后可以送过来。”
关洛阳说道:“好吧。教授,书里面说到,你采访的那些人里面,有的可以远目林间、凭空生火,有的可以唤来长街风雪,天竺那里,还有可以让上千人,一同见证佛陀降临的神迹。”
“那么像是这些奇人异士,你觉得在新马港能有多少个?”
姜司教授沉思了片刻,道:“那本书是在多年前出版的,那时候新马这里,估计很少有人能做到相似的事情,但是这些年来,按我听到的风声,这类人是不断增加的。”
“你要我说一个准确的数目,我讲不出来,最多给出一个区间,常住在新马港的这类人,不会少于八十个,但也不会多于两百个。”
关洛阳微微颔首,之后又跟姜司教授聊了接近两个小时。
这场闲聊花了这么长时间,是令关洛阳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的,他也没有想到,姜司教授的知识涉猎面这么广。
几乎他提出的问题,姜司教授都能给出一个参考答案,甚至旁征博引,举一反三,主动联系到更多的消息,一并讲给他听。
姜司教授也自嘲说,就是因为他分心太多,在大学里做一些研究项目的时候,经常自顾自的偏离主题,最早的时候,大学还对他颇为重视,拨给他不少经费,去研究他自己弄出来的项目。
但在姜司教授连续十三次研究出鸡肋的专利之后,学校领导对他的态度已经是一落千丈,不少学术界的朋友,也都不太跟他往来了。
到最后,关洛阳留教授父子吃了顿晚饭,又单独把小姜叫到阳台,嘱咐了一番。
“遇到那个金手男人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说,这段时间,除了我家和你家,也不许去任何地方,就待在家陪你爸,自学你的课本吧。”
小姜连连点头。
关洛阳看他答应的这么爽快,皱眉说道:“我会派人盯着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洛哥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
小姜没有避让他的视线,认真的说道,“我觉得我以前威风自在,其实我狗屁都不是,我就跟养在水箱里的鱼一样,哪天不知死活引起了注意,就会被剖开肚肠,扔到冷库里等着被吃。”
“洛哥,两条命,我会记到死,你说的话我要是违反了一丝,就让我被野狗咬死。”
关洛阳道:“希望你真记得,回去吧。”
几分钟之后,关洛阳在二楼阳台上,看着那父子两个坐着三轮走远了。
一段段路灯照耀的区域,排成了长龙,机车引擎呼啸的声音被故意改装放大,喧闹的年轻人,迅捷如风的来来去去。
绿化带背面的阴影里,时不时的有一些人影。
路上,姜司教授骑着电动三轮,唉声叹气的。
在他第八次长叹气之后,背对着他坐在三轮上的小姜终于问道:“你叹什么气,欠了五十万就让你这么烦?”
“那可是五十万,美金啊!唉,算了,我也不是为了这个叹气。”
姜司教授说道,“我跟他聊了那么久,你居然能一直坐在那,不说话,也不乱动,在你爸面前怎么从来就没那么乖过呀?”
小姜哼了一声。
姜司教授等了一会儿,惯例的冷嘲热讽没有到来,下意识的踩了刹车,猛然回头看过去。
还好,那小子还坐在后面,没直接跳车跑路。
小姜也转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姜司教授奇怪的说道:“你今天,真不一样了呀。”
小姜无力道:“我说我差点死了,你以为是说着玩吗,我有点改变不是很正常的?”
姜司教授理所当然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做的实验,都有一半的可能被炸死,被电倒下也不是一回两回,感觉也没什么不同啊。”
“你!!”
小姜气的急喘了两声,“算了,我就不该跟你正经说话,你就当我遇到一个好老大吧,我痛改前非了,行不行?”
父子两个在路灯底下对视了一会儿,几只蚊子飞舞着,撞着灯泡。
“啊。”
姜司教授平缓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姜的头发,“你,你好哎,明天去理个发吧,你现在这发型摸着扎手。”
小姜忽然发现,他父亲的眼神变得让他有点看不懂了。
“嗯。”
电动三轮又行驶起来,惊飞了从绿化带里聚集过来的蚊虫。
小姜主动搭话:“洛哥让我好好学习,你说我要学什么,才能尽快的报答他?”
“学什么都没办法速成的,硬要说的话,要不然你当我助手?”
“当你助手能有什么用?”
“你是没用,但我很有用啊,我身边太缺人了,要是我有了什么研究成果,不就能帮到你老大了?”
“嘁。”
小姜低声的表示了不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道,“也行。”
“啧,臭小子!哈哈哈哈哈。”
姜司教授放声大笑起来,哼着小调回到了他们两个的家。
他们租在一栋大型公寓楼的最底层,包含一个地下室,楼道里的墙壁都没有粉刷过,露出水泥最原始的粗糙质感,电灯闪着昏黄的光。
楼梯口侧面是堆到溢出的垃圾桶,黑色塑料袋的垃圾,在垃圾桶旁边堆积如山,一股异味。
他们家的门,就在这垃圾旁边。
“你小子在这等等,今晚我们就把东西给你老大送去。”
姜司教授把三轮停下,掏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几乎没有一块空地,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机械部件,还有被揉成团的废弃图纸。
姜司教授一脚踢开一个大纸团,来到被他自己改装过的地下室入口。
门检仪器识别了他的右眼,自动打开,露出一个干净整洁得格格不入的地下空间。
地下室中间是一条长桌,上面摆放着一个个实验支架,各种颜色的液体,盛装在试管里面,两侧是书架,分门别类,一丝不苟。
整个地下室里,唯一格格不入的东西,是挂在墙上的一张黑白遗照。
姜司教授在这里抽出了几本书,抬头看着妻子的遗照,出神了许久。
外面的小姜,有些不耐地按了电动三轮的喇叭。
楼里其他租户,有人开窗骂了一句。
小姜抬头就想对骂,鼓了鼓嘴之后,还是松开了喇叭。
姜司教授被喇叭声惊醒,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有了点笑容。
他伸出手去,指背将将触摸到遗照,忽然下定决心,转身蹲下,在书架最侧面的暗格之中,抽出一本书来。
“唉,老子教不好儿子,倒是有人帮我教了,总不能让人家免费做爹呀。”
姜司教授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
“喂,老朋友,你那本书,我想把它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