绔子弟能在他地影响下变的坦率朴实,难能可贵。也学了我的模样烤了条锅盔,屋内飘溢着馍香,俩人仿佛农家小院里拉家常的气氛。“子豪所谓的回报社会何解?”
“上至当今圣上,下至黎民百姓。这就是所谓的社会。与朝廷无关。与政令律法无关,与声名身家无关。”将焦黄的馍片翻了个身。味道真香,我就爱吃这个,与朴素无关……“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再干净地财富也伴随着一个索取的过程。而这个索取的对象就是整个社会;上至圣上,下至黎民,涵盖面非常广。”说着捻了块烤好的馍块,手脚麻利的拍拍上面烤焦的部分,热腾腾掰了一块递给刘仁轨,不经心的模样淡淡道:“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想法,在下也不具备滴水之恩当报以涌泉的胸心;可多少拿出来一些表表敬意地念头还是有地。”
尽量把口气放平和,缺少雄心壮志又不乏坦诚良善的那种情操,这最合刘仁轨地口味,不做作,朴实无华的报国之心,超越真实的真实。
刘仁轨抚抚抬头纹,欣慰道:“十年上的功夫,油头油脑的那个王子豪终究长大了,怕有十年了吧。”
点点头,看刘仁轨这表情有占我便宜的嫌疑。官阶来说本来只高我半级,却恬不知耻的摆出一幅老爹的架子,还是那种恨铁不成钢型。
“若论才干,子豪十年前便不在老夫之下;朝中亦有微词,大才何不委与重任?可知三省里荐贤书累积盈尺,半数均与你有关。”刘仁轨看看手中的烤馍块,又随手放了案几上,“朝中有人方为官,自古为此埋没多少贤良;唯子豪例外,不愁朝中无人,可谓左右逢源手眼通天之辈,顺风顺水三、四十年下来,位列三班不在话下。”
“哦?”这评价似褒似贬,从刘仁轨嘴里出来就有点阴阳怪气了。
刘仁轨见我脸色数变,含笑摆手,解释道:“唯独这仅存良善之心,怕也随了权高位重日渐消退,终有一日成为老夫这等独夫。”说这里自嘲般哈哈大笑。“子豪这回报社会……新说辞,听似荒唐却另有一番道理,仅一表敬意之心就难能可贵,让我等尸位素餐之辈汗颜,汗颜之极。”
老头人不坏,也知道自己毛病在哪,却趋于形势难以纠改,或者说根本没打算改变。人的名树的影。一旦确定树立什么形象、走什么路线就得义无反顾的坚持下去,政治上的东西说不上对错,贵在坚持。
刘仁轨不等我谦虚几句,捻了焦晃喷香的锅盔打算离开,行至门口又转身道:“回报社会是个好措辞,可也要三思后行,切勿操之过急。好说辞不一定得好结果,如同这烤锅盔。拿的是个火候。”
靠!又感慨又赞扬了半天,临了不三不四地扔句话就走了。还鄙视我欠火候?老不要脸的!意图估计已经被老不死看穿了,不过是给留点面子,劝我不要太过火。
最看不起刘仁轨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玲珑剔透个心思。什么都清楚,非要装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二横模样。别人以为他一根筋,脑子不好用,殊不知老不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纵观周边竟然找不出一个好人。电视剧里那种专为干坏事而活着的纯粹反派多可爱,怕就怕刘仁轨这种大义凛然的败类。
“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兰陵垫个脚在书橱里乱翻,甘蔗踩个高脚案几帮他娘一起翻,光我一人闲着就脱离群众了,虽然不知道娘俩搞什么破坏,也义无反顾的贬了袖子也加入进去。
“就是这个,”兰陵一把夺过我手里地册子,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什么?”
“本能。”撇撇嘴朝册子上扫了眼,还当什么有价值的文献,不过是一本当代的音乐教程,没劲。
“我小时候用过的,闲置多年了,今天翻出来给笃娃用。”兰陵一脸幸福的将册子放了案几上压封皮,自信道:“打明儿个开始,我亲自教笃娃音律。放眼长安。除了我还真找不出个合适的先生来。还有。往后不许你在孩子跟前唱那些淫词滥调,看都学成什么模样了。”
我教啥淫词滥调了?吻别多好听。再说也有唱英雄儿女,难道非逼我唱国际歌不成?
可怜娃,同情的看着一脸懵懂的甘蔗,白白顶了纨绔子弟地名号,真不如生了庄户家里来的自在。只能祈祷甘蔗继承了我的音乐天分,好叫目空一切的老娘知难而退。
甘蔗拿了册子朝老娘道谢,这边又给我行了礼,知趣的告退了。这孩子最近胡有眼色,弄地我和兰陵有点不知所措。
“孩子大了,”兰陵不自然的朝甘蔗背影夸了句,“懂事了。”
“别是感觉到什么吧?”有些事总要面对,可我还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和兰陵一样,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孩子点东西,可又拿不准会是个什么结果。
“不清楚,”兰陵犹豫的摇摇头,无奈道:“慢慢来吧,或者渐渐就猜到了,到时候水到渠成也好。”
“对,水到渠成地好,”这话题让俩人都有点不自在,“咱谈点别的。”
“好,谈别的。”兰陵立即符合,有时候回避责任也不算错,毕竟谁与甘蔗谈都不合适,能拖则拖。“年上我带笃娃去山庄,你去吧?”
“说不来,不一定能去。”尴尬气氛还没消除,对话略显生硬,有走过场的感觉。“即使去也一大家子,你又见不得我家那两口。”
“怎么说的,是她俩不待见我。”兰陵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揉了揉腕子,嘲讽道:“也不知你前世造什么孽,得了这么俩夫人,该是还债的时候到了。”
“作孽深重啊,不是俩,是三个。”若无其事的重复,“三个,恩。”
“哦,忘了还有老四,”兰陵一脸客观地纠正道:“怎么把老四这闺女忘了,还是闺女吧?”
“算上老四是四个,怎么把个好闺女忘记了。等你三个都打死了,我正好带老四归隐山林,这罪孽也算洗清了。”
“王修同志,痴人说梦啊。”兰陵一脸同情的拍拍我肩膀,“南边下的大手笔,怕把王家三、四十年的走向都归置好了吧。想归隐山林,下辈子吧。”
“我为民牟福利,与王家无干。再说了,就算我有别的打算,可最终受益的是国家,是百姓。满京城谁愿意把钱朝南边蛮荒之地撒?连朝廷都不愿意,是吧?你不投资,不去开化,永远都是跑野人的地方,如今犯错误的人才流放岭南,大唐不能永远都把那边当成流罪集散地吧?”
兰陵轻笑,“慢慢来吧,切勿操之过急。得让朝廷走前面,你走朝廷前面算是什么道理?好钢用在刃上,等北边战事平了,朝廷自然会照顾南边,那时候再有动作不迟。有这想法地不是单你王家,内府里也有规划,可现在不是时候。”
“最怕这个,现在躲内府跟躲瘟神一样,好歹给别人个自我流放地空间好吧?再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日不落内府?
“你干什么?”
“回。回去反省。”
“急什么,”兰陵朝我跟前凑凑,细声道:“笃娃好不容易懂事了,又不在跟前……”
“我想唱歌,淫词滥调那种。”
“唱来听听,其实我也喜欢听,就是别在孩子跟前唱。”兰陵宽容大度地靠我身上,轻轻在我耳窝里吹送热气,“来个舒缓些的。”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