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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媚正坐在桌边拭泪。进了屋她总算不再撑着,虽没放声,哭的却伤心。
这会儿听静漪这么说,连劝说带撒娇的,她忍不住丢了手帕,接过毛巾来按在脸上,说:“你这个丫头,原先看你还老实,谁知道竟被你骗了……最有心眼的就是你。”
静漪唷了一声,说:“二嫂,瞧你说的。我不老实是被谁调教出来的?还不是二嫂?整天捉弄我,我不学几个心眼儿能成吗?”
她又拿了一块新毛巾来,给雅媚换了。
看雅媚镇定了些,在她身边坐下来,陪着她,也不说话。雅媚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此时尤其面上毫无修饰,已经见了憔悴。
静漪看着她,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劝解。
这时候秋薇进来,小声说:“瑟瑟已经睡下了,二少奶奶别担心。”
“去吧。”静漪打发了秋薇,看看雅媚仍在发怔,说:“二嫂,好歹看着瑟瑟……”
“不是看着瑟瑟,我掐死他的心都有。”雅媚说。
静漪顿住。
雅媚虽说讲的是狠话,可是一点戾气不带。可见说的并不是真心话。
“二嫂你舍得啊?”静漪问。
雅媚转开脸。
她颈子细细的。
旗袍的领子原本应是紧贴着颈子的,此时竟见了缝隙。足见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
静漪看着她颈上挂的那串珍珠,因她身子震颤,珠光就跟着流转起来……她轻声细气地说:“二嫂,十年,不短。可要跟一辈子比起来,又不长。是不是?”
雅媚没出声,珠光流转地慢下来。
“二嫂,就没有想过,今晚的事,有多么的不合情理?只管和二哥吵起来……”静漪握了雅媚的手。
“有什么不合情理?开口就说我赶尽杀绝。若我赶尽杀绝,还留她到今日?”雅媚说。
静漪见她又激动起来,抿了抿唇,待她冷静些。
“他陶御之还看重我们的情分,就知道该怎么做。没错,她在京中无法立足,是有暗中我推波助澜之力。她怎么起来的,我就要她怎么倒下。何况她在京中多少对头人?可是她不知进退,竟然来了这里。如果在京里我还能暂且容她一容,给她条退路,那毕竟是在外头。静漪,此番已经杀到面前来了,是你,你怎么做?”雅媚问静漪。
静漪轻声说:“二嫂,我但愿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雅媚愣了下,说:“对不住。”
“雅媚姐姐。”静漪低了头,忽然换了称呼。
雅媚心头一颤,眼中再度含泪。
“我呢,既把你当嫂子,更把你当姐姐待……不管姐姐怎么做,我都尊重。二哥有错,应该受罚。怎么惩罚都随姐姐,只要姐姐解恨。可是我也问姐姐一问:二哥要是无情无义的男人,姐姐是不是就放心了?”静漪看着她手中雅媚的手,细细的手指上还戴着一粒不大不小的钻石戒指,想必是结婚时候的礼物。“我相信二哥会说到做到,断了就是断了,不会娶就是不会娶。非要让他翻脸无情用些手段,他也不是不能,要真那样抹掉一个女人……二嫂,他成了什么人?”
“可是……”
“二嫂,按理不该我说这些。可是今晚的事,我请二嫂再细想想。陶家女眷举家出行,再低调也不会没人知道。牧之说话,二嫂可以不信,但是今晚不止是他在场。再说,娶妾在陶家不是小事,二哥绝不会忤逆父亲母亲的意思的。”静漪说。到现在为止,陶家上人统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不希望闹开了,陶驷雅媚这样要面子的人,更不好转圜。
“可是你看他的态度!”
“二嫂,都有误会。”静漪抬头看她,握着她的手,“我也是才寻思过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二嫂是聪明人,再细想想,也就通了。只不过事情牵涉二哥,二嫂看不清。”
雅媚静默。
她看着静漪。
静漪放开她的手,起身将铜盆中的水换了,让雅媚过去洗脸。
雅媚的头发垂下来,静漪说:“我给二嫂梳梳头?”
雅媚没反对。
静漪拿了梳子,给雅媚梳头。
“小十,”雅媚从镜子中看着静漪。
“哎。”静漪答应,含着笑。
雅媚转过身来,说:“你知道我带瑟瑟去医院看你,有多希望你真的能嫁进陶家来吗?”
静漪摇头。
“你真嫁进来,我又觉得我那个念头自私。”雅媚脸上没有笑容,眼睛里也没有,可是声音却温柔的仿佛和风细雨一般。
静漪没有细想雅媚话里的意思,只看着雅媚。
雅媚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见她嘴唇发干,叹口气道:“倒连累你跟着吃这些苦头……一个老七已经够你对付的了,还要操心我们这一对不懂事的老哥哥老嫂子。”
雅媚说着起身,给静漪倒了一杯热茶,说:“元宵节一过,我带瑟瑟回北平。”
静漪不想自己劝了这半晌,还是这么个结果,握着茶杯愣在那里。转念一想,雅媚肯留下来把元宵节的场面应付过去,已经是给陶驷最大的机会……她顿时放松下来,脸上都露出笑容来。
雅媚回身将床铺铺好,看到静漪的样子,遥遥点了她一点,说:“鬼丫头。过来,咱们躺着说话。”
静漪放了茶杯,果真过去躺在雅媚身边。
明明经过这一晚的事情,她应格外疲劳,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精神……她问:“二嫂,符家二小姐,怎么会嫁了马家?”
雅媚也没有睡着。听静漪一问,她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有人娶自然有人嫁……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