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却又暗无天日的岁月,他此时就在我怀里,放下了一切戒备,他脸贴着我胸口,我手臂轻轻环着他,他似醒非醒,我静静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摩天大楼,人工湖泊,深冬摧残下依旧姹紫嫣红的花园,我和他就像相濡以沫走了几十年的老夫妻,我眼中有岁月风霜,他眼中有万千柔情。
我们赶到金达度假山庄时,阳光正非常好,所有潮湿的积水都融化烘干,几株梅花正迎风而绽,青青如茵的草坪在金色阳光下折射出浅绿色的花纹,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金达度假山庄是华南省内老牌的娱乐场所,内设酒吧赌场、中西农家乐餐厅、宾馆洗浴和高尔夫球场保龄球馆,凡是外地人到这边旅游,都会在金达待上一两天,这边的吃喝玩乐最具有华南当地特色,价格也比市中心要便宜一点,我跟着霍砚尘来过一次,不过那次我们赶时间,匆忙到餐厅谈了笔合约,出来时候我和他都醉醺醺的,所以对这边我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根本没有参观过。
我始终盯着头顶来来往往的观光缆车愣神,以前我特别恐高,可怀孕之后,我喜欢的都有些厌烦,我讨厌的反而充满了兴趣,除了甜食和深爱纪容恪这两件事之外,我的一切喜好都变得天翻地覆。
纪容恪看到我扬脖子盯着缆车看,他问我是不是想坐,我点头说是,他牵住我手走上二楼扶梯买了票,在我们进入缆车等待开动时,何一池找到现场服务人员,询问了预定的餐厅包房位置,他转眼就发现我们不见了,他四下张望,我在他头顶敲了敲窗户,他仰起头看,我笑着朝他大喊,可他听不到,他只是蹙眉在不断观察我的唇形,又扬起手腕示意我时间很急促,纪容恪被我的尖叫声惹得堵住耳朵,他一把将我捞到他怀里,“闭嘴。”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滚烫,比刚出门时更烫了,他脸色除了苍白,还有一丝略微不正常的红晕,我心疼问他还能不能扛住,不行我替他去见马章莱。
我来的路上就想过了,要不要支开纪容恪我单独去见,我可以放掉自己一切自尊与底线,想法设法把地皮拿过来,哪怕马章莱再恨我,看在我代替纪容恪的份儿上,他也不敢直接伤害我,顶多一个下马威,可我不在乎,我宁可他给我十个,也不愿他给纪容恪一个,因为这是我惹的祸,我会心疼他替我背。
纪容恪根本不同意,他又恶狠狠让我闭嘴,他身子抖了抖,似乎很冷,我吓得要哭,我觉得纪容恪自从认识了我,他就加入了不断伤残大军,背部中弹,肩膀中斧,胸部中刀,每一次都因为我,我想让他平安,我想带给他美好,可他所有不幸都来自认识了我。
我哪里还有心思感受坐缆车的滋味,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跑下去,好不容易到了终点停下,我们从缆车下来,何一池搀扶着有些摇晃不稳的纪容恪下楼,他说,“比约定时间晚了几分钟,毕竟我们主动找马章莱办事,还是不要让他久等,容哥还能扛吗?”
纪容恪拂开他手臂说没事,他站在原地稳了稳心神,我将他身上大衣裹好,何一池带着我们穿梭过露台走廊,到达一个室内喷泉广场,有专门的包房侍者在等候,他看了牌号后,将我们带到一扇山水屏风前,他极有教养压低了声音说,“客人就在里面等候。”
纪容恪说了声知道了,侍者离开后,他蹙眉低垂头,两根手指在眉心和太阳穴上轻轻压了压,我知道他此时头痛,他虽然经常受伤,可身体却很少生病,偶尔有一次不适,就会来势汹汹,犹如山倒,他缓了片刻,对何一池示意开门,何一池敲击了两下,里面传出一声进,纪容恪用脚尖抵开,马章莱正独自坐在圆桌旁喝茶,他斜目颇有几分傲慢扫了扫门口,我当时正被半开的门挡住,他没有发现我,纪容恪主动喊了声马局长,马章莱这才放下手中的陶瓷茶杯,他站起身迎上纪容恪伸出的手,两人握了握,“纪先生别来无恙。”
纪容恪笑说,“多久不见,马局长也神采依旧。”
马章莱头部微微后仰凝视纪容恪打量了片刻,“怎么纪先生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似乎无精打采,是不是娶了娇妻新婚后闺房里男女乐趣太多,消磨了阳气。”
他说完耐人寻味的大笑,这话并不是中听的好话,亲密无间的朋友说是打趣玩笑,可放在有些梁子旧恨的人之间,就变成了一丝嘲讽与侮辱,马章莱笑着同时目光不经意落在纪容恪身后刚推门进来的我身上,他原本还爽快的面孔笑容骤然一收,变得格外僵硬阴沉。
我知道他恨我,如果问他这世上最讨厌的人,他一定把我放在头一个,他对我恨不得挖心蚀骨,碎尸万段,我越是笑得灿烂过得光鲜,他越是想到他失去了老婆险些没有了岳父家支撑官路的惨烈,这份深仇大恨多浓烈,从他冒火的眼睛我就知道。
如果没有我吹枕边风,纪容恪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绝不会盯着他夫人不放,豁出去与人为敌也要让他夫人血债血偿,马章莱不蠢,他心知肚明淳淳和我的关系,这件事就是我做的,我恃宠而骄,不懂天高地厚,倚仗纪容恪对我的疼爱为虎作伥,不留退路,一旦我失去了这尊大佛对我的庇佑,马章莱第一个就会做掉我。
他们松开手,纪容恪率先走到桌旁坐下,何一池去叫服务生来点餐,马章莱横在我身前挡住了我去路,他盯着我微笑的脸庞冷冷一哼,“冯小姐也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