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那人起身,狠一甩袖子,石壁上的火焰差点被这阵劲风熄灭。他拖着鱼尾,一步一步向叶澜音‘走’来,这样的走法,看起来实在是有点‘脚步蹒跚’。
他抬起双手指天,一脸孤高与敬仰,随后他怒目而视叶澜音道:“天族寿元如亘古星辰,妖魔亦是如是,可凡人呢?他们的生命在轮回之中不过弹指一瞬,如蝼蚁一般沧海一粟,可是,汝竟然同吾说要拿鱼妇珠去救一个凡人!”
“凡人又怎样?!”
“吾告诉汝!凡人!根本什么都不是!”双臂一张,他冲叶澜音疯狂的喊完这句话,殿内平白刮起了一阵狂风,而他周身破碎成一缕缕的黑色衣衫,则被吹的肆意飞扬。
“他并非什么都不是。”叶澜音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横,注入自己的灵力,桃木剑的剑刃与那桃花交错下篆刻的铭文,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灵光。她仰首,不紧不慢地同他说道:“我原想着你既已经死了,那鱼妇珠与你而言并无多大用处,你应当会借给我才是。”
他怔了一下,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吾是何人!吾是……吾是九黎一族的首领!吾是昌意之子!吾是颛顼!吾是上古之神!”他再一次激动起来,殿内的空间不大,却将他每一个字的回音拉的老长。
“吾不会死,吾怎么会死呢?!”
叶澜音不得不冷冷打断他,告诉他:“上古早就不存在了,这世上如今也早已没有什么九黎。你不是神,你也不是颛顼,你不过是这北冥海中,蛇身化鱼碰巧承了颛顼一片魂魄的水虺。”
是的,正如叶澜音所说,真正的颛顼早在上古洪荒便已经死去。
那时还没有冥海,在他死去的时候,刚巧大风从北面吹来,带来天之涯下冰海龙渊里的海水。海水被风吹得奔流而出,上古传说中中含有剧毒的九首雄虺变成了鱼。已经死去的颛顼魂魄分离,便趁着蛇即将变成鱼而未定型的时候,托生到鱼的躯体中,此为‘死而复生’。
说是死而复生,其实不然,一片魂魄终究不是完整的魂魄。
他不是颛顼,他只是颛顼自大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残念。他只是一片魂魄,甚至因为不是完整的魂魄,而无法进入轮回。
他觉得头有些疼,脑海里好像真的如眼前这位少女所说,闪过一些片面的光影。然而那些光影,却终究被深邃的海水吞噬。
“汝说吾只是颛顼的一片残魄?”他捂着头,觉得那里仿佛都要裂开。
“是。”叶澜音道。
“那汝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叫叶澜音,自神识清明的那一日起,便同父君住在东极琼瑶山。身边能够说话的不多,说的多的在天族不过是一个苏绯织并司命星君左左,在人间不过是苏越和绿衣,加起来实在是十根手指都数不完。
瞧见叶澜音的反应,他捂着头怔怔问道:“汝为何不回答吾?”
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叶澜音握紧了拳头,终于说道:“我不知道。”
“汝……不知道?”他又笑了起来,额前那只眼睛周遭却青筋暴起,显得十分狰狞。
是,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这么些年,也从未有人告诉过她。
“那便让吾替汝看看!”他漆黑的眼,眯成一条线,如洪荒暗夜里狩猎的狴犴一般,泛出幽深的黑光,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话未说完,他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掠至叶澜音身前,伸出枯槁的长满鳞片的手臂,作势便要去点叶澜音的天灵盖。
叶澜音堪堪闪过,他却又似一道劲风似地追了过来。因为外面都是水,是以石室里头静的很,他这么冲过来,那笑声便连着风声,充斥着石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叶澜音左手比出一个结印放在右脸脸侧,随即往前一划,便马上与他拉开将近十丈的距离。叶澜音在十丈开外比着桃木剑罩下一个结界,结界内,她的秀发无风自动,似墨在水中晕染一般荡漾开来。
她在半空中仰起下巴,形成一个好看的弧线。说来也怪,来冥海时她心中其实是怕的,可真正到了此处,真正和这承了颛顼一片魂魄的鱼妇持剑相对的时候,她反倒不怕了。
叶澜音深吸一口气,在那人逼近眼前时紧握着手中的桃木剑。剑锋淬冷,声音清亮,周身迸发而出的仙灵之力,迎面撞上那男人颜色似墨染一般,漆黑浓稠的术法,更是将这间石室震的晃动起来。
叶澜音道:“愿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