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看客一层又一层,要么惊讶于那看似巧合的燕子撞刀,要么惊讶于曾经江湖上的一代高手就这么轻易败给了一不知名的年轻剑客,却是少有人注意到下方的道人抬头向天空拱手,与那燕子道了声谢。
虽然其实是用不着的。
“不用担心。”
吴女侠对宋游说道:“就算没有这燕子,那刀也不可能落到你的头上。”
“自然。”
“看,那人还不下去。”
吴女侠一边说道,一边又抬头看了眼。
心里知晓这件事也许并非巧合,可这天下奇人奇事多了去了,行走江湖也见了不少,旁边那只猫还会吐火呢,交情尚浅,何必事事相问。
于是很快便又看向前边了。
那年轻剑客赢了一局,仍旧没有下场,而是继续抱剑请问四方,还想找人讨教。
语气虽然客气,不掩剑上锋芒。
果然已无人再愿意和他打了。
“一般年轻人和年轻人切磋,前辈和前辈切磋,像是刚才,金刀门的前辈上台,我们这些小辈是不能跑上去的。除非前辈点名要你来。不然我们去了回来要挨长辈的骂。那人不讲规矩。”吴女侠小声说,“现在年轻的没人敢和他打,怕输,前辈也不愿意,更怕输。”
“拳怕少壮啊。”
宋游打量一圈四周之人。
这是個有灵气的世界,人人皆有灵性,因此哪怕是不修道法,江湖人一生练武,打磨体魄,精炼气血,也能有所成就。不过上了年纪后,气血和体力依然会逐渐消退,只是不如前世差别大,据吴女侠所说,中年武人和青年武人应该差别不大,各有优势,说明消退得不算明显,能够被增长的经验技巧追上,不过到了晚年,还是不能和年轻人比。
只是晚年又有晚年的规矩了。
大晏江湖,敬重前辈。
那年轻剑客只得无奈离场。
随后又有两名江湖人上场对战,吴女侠仍旧替他讲解,宋游认认真真听着,总觉得她讲的比台上两人打得还要精彩几分。
渐渐地也到了散场的时候。
没有什么最强高手出来对战一局,好画上一个精彩的句号,只是时间到了,自然就结束了柳江大会的比武环节。
据吴女侠所说,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基本也都是各有胜负,甚至有些互相克制,真要打起来,还取决于当时的状态、发挥,甚至是运气,所以很难有公认的江湖第一江湖第二之说。
而且江湖高手们都各有势力、各有地盘,或是逸州或是栩州,或是南方或是北方,北方人很难承认自己这边有名的大侠不如南方,南方人也绝不会认可自己从小听到大的前辈不如北方的人,大抵就是如此。
还有些盛名在外的,其实不太行,只是大家都是江湖名人,到了这一级,家大业大,要考虑的东西多了,互相还得来往,也很少去揭穿。
也有许多江湖名人不靠武力,靠财力与品行。
例如某沙公,便是乐善好施,义字当先,但凡有江湖人去投靠他,必好吃好喝款待,但凡江湖人有难处找到他,必竭力相助,有伤治伤有病治病,还亲自给你煎药喝,就是你从他家门口路过,去敲一敲门,哪怕素不相识,哪怕在江湖上只是一无名小卒,他都待你如座上宾,临走之时还备好盘缠把你送出十里远,在江湖上比许多大派掌门还受人尊敬。
这何尝不是世界的一面呢?
其实宋游觉得这些比比武更有意思。
“大会结束了,我和三花娘娘也该走了,多谢女侠的邀请和讲解,也算让在下窥得了一些江湖门道,受益匪浅。”宋游站起来与她行礼。
“都说很多遍了,江湖中人,相逢即是相识,有缘可比故交,何况你我好几次遇到,也是难得,就不要再这么客气了。”
“下次一定。”
“你住在哪里来着?”
“城外道观。”
“那也挺好,肯定比城里住得好。”
“确实清净。”
“你们何时离开安清呢?”
“过几日吧。”
“下一程往哪里走?”
“先游一遍栩州。”宋游老实答道,“至于再之后,说来惭愧,还未仔细想过。”
“洒脱!走一程算一程!”
“吴女侠呢?要回逸州了么?”
“柳江大会还没完呢,还要过几天。不过我明后天就走了,因为我不回逸州,不和我师父他们一路。嘿嘿,反正我们两个的缘分也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吴女侠说着咧嘴一笑,“不过江湖之事本就是不断的相聚和别离,都很正常,就不要学文人那般唧唧歪歪了。”
“女侠亦是洒脱之人。”
“今晚跟我们一起去吃顿好饭?”
“不是在下不愿,实在是今晚不便。”
“咋个啦?”
“昨日雨后初晴,观中道友上山寻找菌子,居然真捡到不少。今早出门时便与我说好,叫我早些回去吃菌子。”宋游露出歉意之色,“若我不回去他们怕是要在观中苦等,这段时间承蒙观主和道友们好生招待,我又怎能如此叫人失望。”
“应该的。”
“可改日再会。”
“那你明天来城中找我,明天中午来,我住北城门旁边的旅店,我请伱吃肉喝酒,算与你道别。”吴女侠不含糊,随口就安排下来,“吃喝完这一顿后,再一出门,江湖之大,估计你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定来。”
“回吧。”
吴女侠摆了摆手,真当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