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连续数日的放晴,黄河的水位,终于从危险位置退下。
从大名府向北,两三百里的河堤上,无数人都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撑过来了!
征调来守河堤的禁军和厢军,美滋滋的带着绢布,揣着一大袋的铜钱,兴高采烈的在各自长官的率领下,返回驻泊地。
有良心的,可能会回家一趟,把这次赚的赏钱、绢布给家里的浑家。
没良心的,大抵已经在想着驻泊地附近的勾栏和瓦子了。
是的……
我大宋禁军的驻泊地在哪里。
瓦子、勾栏就会跟到哪里。
这是时代特色,谁都无法阻止、避免。
而河堤两岸,被征调或者自告奋勇来守堤的百姓,也没有白来。
一天一百二十钱的工钱,全部结算到位。
苗授带来的四个指挥的上四军禁军,就是专门负责这个事情的。
而苗授有天子手诏授权整个河北没有人敢说闲话。
大量铜钱和绢布,就这样流入了河北民间。
可以预计,未来两个月,河北商贸都会繁荣一段时间。
站在河堤上,章惇看着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营地。
他也露出了笑容来。
“可以回京复旨了!”他说道。
只是,章惇扫视一圈人,并没有看到宋用臣的身影。
于是,章惇问道:“宋昭宣呢?”
苗授答道:“昭宣已受旨意,就任提点东流河道勘察大使,昨日便已率部出发,前往德州勘探东流河道淤积情况……”
“嗯?”章惇皱起眉头来:“又有人提议复黄河故道?”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已经搞过两次回河运动了,再来一次,谁吃得消?
苗授笑着道:“省佐不必忧心,只是勘察东流河道,据说从今年开始,每年冬季都要在东流河道淤积之地,进行清淤……”
“哦……”章惇放下心来,只是清淤的话,他也就不担心了。
就怕回河!
熙宁四年的回河,直接让黄河水冲进御河,将御河堵塞。
河北前线的雄州、霸州的军粮补给,从此就需要从陆路运输。
而这是章惇亲历的惨剧!
只是……
“钱从何来?”章惇问道。
苗授摇了摇头,但他想起了一个事情,道:“省佐,末将的部下,这些日子在民间,听到了很多议论……”
“河北百姓,尤其是生活在河道两侧的百姓,近来都在说……”
“这免役钱交的好!”
“若非有免役法照过去,大河恐怕就要溃堤了……”
这是事实!
这次秋汛,整个河北都提心吊胆。
要不是天子拨下的财帛,使得河防要什么有什么!
光是工匠,就征集了三千多人。
以此营造各种器械和治河工具、运输车辆。
光是运土的鸡公车,就打造了上千辆!
在财帛的激励下,无论是民夫还是军队,抢险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
仅仅是在大名府地段,就抢险百十次!
其中危险的管涌数十次之多!
这都是钱砸下来的。
而朝堂的大手笔,地方上的百姓不是瞎子、傻子,自然感受得出来。
尤其是和熙宁四年、十年的大灾对照后。
河北路的百姓,特别是生活在靠近河道两侧的百姓们,当然知道自己交的钱,没有白交。
哪怕是那些过去每年要交两三千贯的形势户们,如今也在给免役法唱赞歌了——河北的大水淹下来,是真的会淹掉他们的土地、产业和祖坟的!
章惇想着这些,微微吁出一口气,对苗授道:“那将军便与某一起上书汴京,请求卸任差遣吧!”
“末将谨从省佐之命!”
……
宋用臣骑在马上,站在东流河道的堤岸上。
他望着这条滚滚向东,流向德州的大河。
这条河道就远没有北流道那么宽广了,流量不及北流道的一半,流速就更慢了。
宋用臣是治水的老行家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水性向下,北流道的地势比东流道要低很多。
自然,黄河水就会更多的向北而去,而非向东而走。
同样的道理,东流道的流速和流量,都比北流道小所以,这条河道的泥沙淤积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先仔细沿途勘察,记录河道走势……”宋用臣对着他身边跟着的都水监官员们吩咐:“尤其要关注河湾等泥沙淤积情况严重之地!”
“未来数十年,河北能否安生,就全赖诸公此番查河了!”
“诺!”官员们在马背上拱手应命。
这些官员,都是宋用臣按照旨意,从河北路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家乡桑梓都在黄河两岸!
关乎宗族和祖坟安危,由不得他们不卖命。
于是,数十骑散往四方。
他们每个人都负责一道河段,而宋用臣则要将整条东流道都看一遍,并绘制这条河道的流经图。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任务——寻找一个地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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