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太嚣张了。
而孙固提议的这个人选,何止合适,简直是非常合适。
“当朝太后,出自士大夫之家,武臣们想来也多少有些疑惑了……”
“岂可连续两代皇后,皆出自士大夫?”
“况且,狄武襄公,还是仁庙的枢密使,也属宰执,论地位不差他文宽夫!”
狄青家族,在当年虽然受到士大夫的排挤、打击和歧视。
可当年是当年。
当年的狄青,是以行伍而为将帅,然后进入的三省两府。
他脸上还有着刺青!
这在士大夫们看来,自是大逆不道。
区区丘八,也配和吾等士大夫同朝为宰执?
但现在不一样了。
狄青家族已是国朝的勋贵,传到第二代了。
这就不是布衣了,而是正经的勋贵!
加上狄咏,如今南征得胜,回朝起码是三衙管军。
这个时候,让其女儿入宫,符合大宋祖制。
如此一来,等过几年,天子大婚,狄咏就退居二线。
荣誉性的担任一些三衙职务。
而狄家则顺理成章的可以成为大宋天子继续延续与武臣勋贵家族共富贵的象征。
于国于天下,都是有利。
就是不利于文彦博!
这很好!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张方平看向孙固,问道:“孙学士可知,这位狄小娘子,身世如何?”
孙固摇摇头:“某也只是听说了,狄咏有这么一个适龄的女儿……”
“但其是否嫡出?为人如何?却还不知。”
“且待老夫去仔细打探一番。”
“嗯!”
……
盯上了皇后位置的,自然不止是张方平、孙固这样纯粹看文彦博不爽,只想给文彦博添堵的人。
也有着那些,在宫中盘根错节,有着深厚关系的勋贵们。
“文太师想让其孙女为后?”
“将吾等放在哪里了?”
“一个皇后是士大夫出身也就罢了,两代皇后,都是士大夫出身?”
“我辈武臣,还如何立足?”
三衙的武将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曹佾听着,这些平素只知道喝酒吃肉的家伙们在他面前呜呜渣渣。
心里面多少有些烦。
可他们说的确实有道理。
文彦博现在都是明牌了。
就想将自己的孙女拱到皇后的位子上。
他是爽了!
可大家伙怎么办?
宫中连续两代皇后,都是士大夫家里的。
大家伙的关系可能会断档的。
一旦宫里面没有帮着说话的人,大家伙的富贵怎么办?
现在的向太后,就是明证!
虽然这位太后,对大家伙都不错。
赏赐、安排,也都不差。
可她终究是士大夫家里出来的,天然向着士大夫们,偏袒士大夫们。
哪像太皇太后,是自己人,总会向着大家伙。
虽然两位慈圣待大家大差不差,可细微的差别,曹佾能体会出来。
还是武臣家的女儿靠谱啊!
曹佾当然想,最好是自己家里的孙女、曾孙女。
可惜的是,曹佾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家里选,选来选去,也没有选到一个合用的。
要不是容貌差了,就是为人性格差了。
于是,曹佾挥了挥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诸位可有合用的人选?”他问着。
于是,捅开了马蜂窝,人人都开始毛遂自荐。
曹佾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但,还是让下人,将这些人报出来的名字、生辰八字都记下来。
过两天,送宫里面去,给两位慈圣挑选。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曹佾不会知道,在这些人推荐的人选,有一个名字。
已故马步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孟元的孙女,其父孟在为,如今官居閤门邸候。
这是一个清贵但闲散的官职。
他能混到这个职位,纯粹是因为,他娶了个好媳妇。
其妻华元郡君王氏,乃是已故的赠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王广渊的嫡长孙女,深受王广渊的喜爱。
而王广渊,是英庙在潜邸时的好友。
两人互为知己,关系好到英庙即位后,不顾朝野非议,多次对王广渊越次拔擢。
不夸张的说,治平时代,天下士大夫的眼中钉就是王广渊。
司马光、文彦博、韩琦都弹劾过王广渊,对其无比警惕,但却动摇不了王广渊在英庙面前的地位。
因为这个缘故,王家的命妇到现在,都还能时常入宫,在太皇太后面前很有地位。
王家的几个儿子,都在当今官家即位后,特旨录入都堂堂薄。
那位华元郡君,更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
几乎如同孙女一样宝爱、喜欢。
孟在元,也是多亏了华元郡君,才能继续在汴京富贵。
……
几乎是在同时。
遥远的辽上京城里。
耶律琚正在陛辞,他虽然回来不久,可辽国的贵族们,却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想要更多的东西,想要自己家里有更多的锦缎,想在家里就过上汴京人的生活。
不止贵族们这么想,皇室也这么想,所以,耶律琚是在朝野催促下,再次出发的。
这次,他的名义是——贺大宋太皇太后圣节生辰使。
“耶律卿!”
耶律琚正要拜辞,就听到了耶律洪基的声音,他停下来。
“听说南朝皇帝还未婚配?”
“卿到了南朝,替朕问一下……大辽天子之女,嫁与大宋天子,两国从此联姻如何?”
大辽从大宋仁宗时,就孜孜以求,削尖了脑袋想要将一个女儿嫁到南朝。
虽然每次,南朝都是十动然拒。
但辽国从未放弃!
这是他们的梦想!
仿佛只要真的嫁一个女儿到南朝,哪怕是当妃嫔。
对耶律家来说,也等于拿到了某种认证。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态。
但耶律家就是乐此不疲,或许是藏在他们内心深处最深刻的自卑以及遗憾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耶律家其实曾经入主过中原。
然后,就被地方藩镇和地方民兵,打的满头大包,抱头鼠窜。
辽太宗耶律德光,甚至就死在了中原。
这对耶律家来说,是刻骨难忘的记忆。
也是求而不得的遗憾,更是深深的自卑。
就像舔狗,假若不曾舔到,还则罢了。
但若曾经只差一步,就能舔到。
事后回想起来,岂能不捶胸顿足,呜呼哀哉,进而舔的更加彻底,更没有底线。
如今,耶律洪基觉得,自己还是能尝试一下的。
万一成功了呢?
对吧!
反正又不吃亏!
这又没有成本!
可万一成功了,那他就完成了自圣宗以来的夙愿。
嫁一个女儿给南朝皇帝!
大辽天子变成大宋天子的泰山、岳丈。
只是想想,耶律洪基都觉得美滋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