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有两个,年轻些的那个就是江林,那位老人是上任族长,江家这一辈里硕果仅存的一个老祖宗。
江林把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扶上座位,便敛手站在一旁,并不多话。
“都坐吧……”
老人发了话,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地坐下。
江逸并没有见过江林,因此对方眼中犹如实质般的厌恶让他十分惊诧。
江逸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低声问:“大伯,那人是谁?”
“哼!”江林一直注意着他,正好听了个明白,他冷哼一声,讽刺道,“你哪里还认得我?在你江逸眼中恐怕只有‘大伯’一个亲戚吧?”
“江林,多大点事儿?你把老族长请过来做什么?”江春材顾不得收敛表情,愤怒地说道。
“这是……春材吧?”上首的老人睁开昏黄的眼睛,颤颤巍巍地说,“不是说做了村长么……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
“春材,你到一边去。”现任族长,也就是三叔公严厉地说。
江春材只得无奈地退到一边。
江林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老族长这才满意,再次颤颤巍巍地开口:“你们说吧……我听着就行……唉,人老了就容易闷,还是小林这孩子懂事,知道时不时去看看我……”
一众人面面相觑,猜不透老人的意图。虽然他只是上任族长,但余威犹在,况且又是族里辈分最大的,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江春材在暗地里一直皱眉。从老族长还在任的时候,江林就惯会仗势欺人,这一招他用了二十几年,竟然还没腻。
三叔公看向江林,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江林也没拿捏,直言不讳道:“祖父听说了咱们族里的新营生,他老人家很感兴趣,听说今天要说这事儿,就想着来听听。”
“‘族里’的新营生?我怎么没听说?老族长深居简出又是怎么知道的?江林,我看八成是你挑拨的吧?”江春材呛声。
“我挑拨什么?”江林装傻,继而话锋一转,“你是说那做鞋的买卖吗?明明是我这侄儿弄的,这样的好事村长怎么好安到我身上?”
“你!”
“行了!”三叔公一跺拐杖,“你们俩从小吵到大,怎么这么多年了就是吵不够!”
江林和江春材彼此看了一眼,各自扭开头,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小逸啊,既然说起这事,三叔公作为族长,确实应该说句话。”三叔公清了清嗓子,对江逸露出一个稍稍温和的表情,“听说你那个做鞋的营生挺赚钱,三叔公问你,你可愿意交到族里?”
江逸一愣,犹豫道:“三叔公,我不明白……什么叫‘交到族里’?”
江逸面上装傻,心里却气得不行。
呵!赚钱的手艺他们就这样空口白牙的让自己交出来?自己到底是欠他们的还是该他们的?真不明白这些人哪儿来的这么大脸!
三叔公脸上有些尴尬,话都说成这样了,还让他怎么说?难道让他直接说“把你那方子交出来,有钱大家一起赚”吗?
一时间,两个人都各自生气,气氛一度陷入僵持。
江春材适时站出来,说道:“三叔,这事儿容我说两句。不是小逸不愿意交,只是那方子实际上并非归小逸所有,而是苏家大丫头带来的。小逸一个读书人,哪里懂得这些?”
一句话真假掺拌,由不得别人不信。
“既然是苏家带来的,花钱买过来也就是了。去问问多少钱,咱们族里出!”胖乎乎的四叔公不耐烦地说。
“呵呵……”江逸气极反笑,“行啊,既然这样,我去问问好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江逸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反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管提前知不知情的,心里都难免激动——二两银子一双鞋呀!顶他们两三年的收成!
几乎所有人看见江逸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你……”三叔公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往下说了。
江林却冷笑一声,呵斥道:“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你小子也敢耍心计?不就是一个‘拖’字,你以为谁是傻子?”
江逸无所谓地笑笑。
“傻子”们的脸色可就不好了。
“小子!竟敢存了这样的心思!”四叔公的脾气可说不上好。
江逸连错都懒得认,直接道:“小子年幼,不懂人情世故,敢问几位长辈,这天下的买卖是否讲究个你情我愿?有没有你想买人家就一定卖的道理?”
这话一出,一大半的人脸上都带上了几分愧色。
不过,也有人仍然觉得理所当然。
四叔公依然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高声道:“他们住你的,吃你的,如果连这么点要求都不答应,你还收留他们做什么?”
江逸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且不说他们吃的用的是不是自己挣来的,就算全由我家负担,难道长辈们是要教我挟恩求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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