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听听少公子的高论,愿得少公子的指点启迪。雷某可以保证,雷某返回战线之前,必定设法再为少公子争取一个单独面君的机会,让少公子得以排除庸臣之扰乱,从容把今天在武英殿上没有机会说完的话,全面完整地向汉王陈述。雷某必会从旁协助,劝说汉王让少公子放手一试,给少公子足够的权力和兵马,在北境去实施少公子的想法。”雷士诚说完自己的考虑,便热切地看着父亲和你。他说:“雷某之言,发自肺腑,还望国公和公子,慎重考虑。”
父亲看了看你,他再度感谢了雷士诚的这番心意,但是,父亲也说:“此事,由犬子而起,今后如何,老朽致仕多年,于朝局政事已然生疏,不宜贸然决定,不如,由犬子自己来决定去留吧。”他对你说:“景龙,你可仔细考虑雷将军的建议,给雷将军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你决定留下,父亲无不支持你的。”
雷士诚充满希望地看着你。你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雷士诚看你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还没有充分吸引到你。他自己回头想了一下,也觉得若把你留下,其实他也只能尽力争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一定能说动刘言再次召见你,更没有把握刘言就能被你说动,改变他长期以来厌恶骑兵是蛮夷之风,注重步兵战法的成见和对北地边军的忌惮。于是,他又补充道:“少公子放心,若汉王始终不为所动,雷某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能做的。雷某诚心邀请公子到雷某所部军中为参谋,公子若欲有个军职,只要职分不求一步登高,雷某也可以满足公子所愿。公子若肯留下,雷某必定能给公子超过500人的兵马和更多的权力,让公子得以一展抱负。汉王在殿上给的差事,雷某也可以代为回掉,公子不必为此操心。雷某此番陈词,绝无虚言,公子可以信任雷某必当尽心竭力。”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雷士诚的一片至诚,已经是毋庸怀疑。雷士诚的邀请,就等于是南汉最精锐部队的邀请,而南汉的这支精锐部队,是天下三大最精锐的部队之一,这个分量,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后辈而言,可是非同小可,足以让人感觉受宠若惊。
父亲被雷士诚如此诚恳和隆重的态度深深打动。他心里,也觉得你应该就此顺势接受,不当有所拒绝。但是,父亲也记得,道济曾经多次当面和书信提醒过,你在军事和政务上的见地之卓,能力之强,当今天下,可能无人能比,道济多次表示过,希望你回家之后,父亲不要太过替你做主,在所有的关键时刻,都应该绝对信任你的选择,绝不干涉你的决定。于是,父亲也看着你,等待着你对雷士诚的建议做出反应。
你沉吟了片刻。然后你拱手向雷士诚再次施礼。你语调平静、神态恭敬地回答说:“雷将军的诚意,让晚辈铭感肺腑,没齿难忘。雷将军一代名将的心胸和忠诚,是晚辈景慕随学的榜样。只是,晚辈离家多年,刚刚回来,私心里,实在很想留在父亲身边,先尽几年人子之孝,这次奉王命募兵五百,在清风寨训练新军,正好忠孝可以两全,晚辈非常感谢汉王的恩典。方才晚辈在武英殿上的建议,只是一家之言,但表对王廷的一番忠诚而已,能否真的实行,究竟怎样实行,晚辈,其实也还多有谋虑不周,思路不清之处,此番回去,正好痛下苦功,完善其策,在岭南封地先行尝试,但求来年觐见,能够稍有心得,或能有所演示,不负汉王所托和雷将军的厚爱。晚辈据实而言,还望雷将军不要见怪。”
雷士诚听了你这一番话,心里一阵透凉。他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事情上,所做的决定,必然是想得非常清楚的了,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你既已明确说出,就很难再望你更改了。他怔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
你也不再进一步地客气,但再三拱手为礼致歉而已。
父亲赶紧出来打圆场,说了不少场面上的话,总算是把尴尬的气氛扭转了过来,双方各自礼敬而别。
雷士诚站在那里,看着你们父子告辞上马离开了宫城。他听着风吹动自己衣角的噼啪声,目送你骑马穿过整个广场,消失在宫墙外。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正如你没有引起刘言的兴趣一样,刘言的平庸和狭隘,也同样没有引起你的兴趣。
雷士诚知道,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在这座宫城里见到你。你以后不会再来了。
随后,他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他其实应该就让这一次的觐见成为你的最后一次觐见。他应该在你回去的路上,在你羽翼丰满之前,先行杀了你!你这么有主见,这么镇定,这么坚不可摧,如果不能为汉王所用,也绝对不能为他人所用,更不能让你自起炉灶!
但是,这个罪恶的念头,很快就让他自己先打了个寒战。他随即想到你父亲的忠诚和仁厚。他用力把这个念头从心里推开去。他在内心谴责自己:“我怎么能对一个三代效忠的老臣做出这样卑鄙龌龊的事情呢?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杀他唯一的嫡子!”
雷士诚,像他后来表现出來的那样,始终还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到底没有去做这件事情。
当天,雷士诚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很快就决定放弃这样做了。他自我安慰地想到:“他这么孝顺父亲,而他的父亲这么忠诚,他即使不能被刘言所用,也应该不会就此走上与刘言敌对的道路吧。”
他就在内心的这一番衡量与犹豫当中,离开了宫城,悻悻然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