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角车帘。
我看到你骑马走在车子的侧前方。我看到月光的长尾,看到你的背影。
马队穿过了一重又一重巨大的宫门。
我看着那些宫殿的屋檐和围墙,慢慢地消失在身后门洞里浅灰色的天空下。
终于驰出宫城了。
终于驰出瓮城了。
终于驰出运京的正北门了。
终于把这座巨大的城池,把这座巨大的监狱,甩在身后了。
这些年来始终扼住我咽喉的那只利爪,顿时松脱下去。冰冷、甘甜而清新的空气涌入了五脏六腑。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激动和颤栗。
在我发现自己哭了以前,我就已经喜极而泣了。
这时,我才知道,在运京的这些日子,自己有多么的压抑,多么的窒息!
(四)
我再次拉开了车帘,轻轻敲了一下板壁。
你策马走近我。你说:“君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轻声说:“我要骑马。我要下车和你一起骑马。”
你左右看看。你说:“不行。山路结冰了。你刚小产不久,也不能下来吹风。”
我说:“我不管!让我和你一起骑马。”
你说:“臣的职责是保护君夫人的安全。”
我说:“我想和你一起。想要看着你。不想再有什么隔着。哪怕只是一片木板,一层薄纱。”
你看了看我。你继续骑马。你说:“不行。”
你深知刘申的作风。他本人虽然不在,但这队伍里肯定会有忠于他的眼睛。
我恨恨地看着你。我说:“好狠心。”
你再次看了看我。你对我摇头。
我说:“害怕的话,那你也上车来吧。”
你说:“不行。”
我说:“大将军,你身为臣下,不可以抗旨不遵。或者让我和你一起骑马,或者你上来和我一起乘车。你只有两个选择。”
你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你抿了抿嘴唇。
你说:“臣,谨遵君夫人懿旨。”
(五)
你在车厢里坐下。你坐在我的对面。你把车帘拉开了一点。
我说:“外面风大。我很冷。你说过我刚小产不久,不能吹风的。”
你看了看我。你把座位上的手炉递给我。你说:“拿着暖暖手吧。”
我抱过手炉。我说:“我还是冷。”
你把拉开的车帘关上了一点。
我说:“还冷。”
你说:“我不会把它拉上的。”
我咬了咬嘴唇,我一伸手,把车帘全部拉上了。
你动了一下。
我双眼圆睁看着你。
你迟疑了一下。你坐着不动了。
你看着车帘。
我说:“不要躲着我的目光。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你的目光转了过来,投注在我的脸上。
我们互相看着。
我们出现在对方的眼眸当中。
我们相距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