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其实没有睡着。我很清醒。
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你和汪指导在外面的谈话。
我清楚地听到你说:“难道不应该维护她吗?”随后你又说:“她还病着呢,不是吗?”我最后听清楚的一句,是你说:“有些创伤,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我想到你刚刚声音里的颤抖,想到我噩梦醒来扑进你的怀里,紧紧抓住你衣服的那个时刻,想到你胸膛的热气和你稳定的心跳,想起你对我说:“别害怕,我都在,我不会走。”
然后,你的形象逐渐淡薄下去。我又回到了那个峡谷。群狼如泣如诉的哀号再次在耳边回响起来。我想起那个仰倒在河水中央大石上、浑身插满箭矢的人,想起他面对死亡长刀时脸上露出的微笑,想起他在花海中拉住我坐骑的缰绳,想起河对岸那些绿色的闪光,想起向我扑过来的野狼尖利的獠牙、粗硬的鬃毛和它们口水中腥臭的气味。
他最后被群狼撕碎了!我之所以会梦到群狼撕咬我和被剥皮肢解,是因为那就是他意识中最后的感受!
我怎么可以还在这里安心地躺着!
我再次强烈地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无法容身。
我应该去陪伴他!不能救他一起活,也要带回他的尸身,将他好好安葬。如果这也做不到,我应该陪着他一起去死!他的身边才是我应该待着的地方!除了他的身边,所有的空间都是所处非处,所有的时间也全都是非时!
(二)
我闭着眼睛,尽可能保持呼吸的平稳。
我觉察到病房的门开了,汪指导带着队医小陈老师走了进来。
他们在床头非常小声地说话。
小陈老师在我的床头坐了下来,她陪护着我。
汪指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我把心里的焦灼强行按捺下去,我耐心地等待着。
折腾了大半夜,小陈老师显然也累坏了。
听着我平稳匀称的呼吸,她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我感觉到她的身体摇晃了起来。
她开始打呵欠,无声地打了一个又一个。
我继续装睡,等待着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我小心翼翼地悄悄睁开眼睛,发现小陈老师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我仔细地观察着她,看到有一点点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用最轻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拔下了贴在皮肤上的感应器,把自己和心脏监控的仪器分开。
我慢慢地坐了起来,拔下手背上输液的针头。
我悄悄地从病床的另一边溜了下来。
我赤脚踩在了地上。
我站在床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陈老师,又看了看敞开着的窗口,发现我是在二楼。
小陈老师依然在轻微地打着鼾。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轻轻地爬上了窗台。
我看到了下面的草坪和草坪边缘亮着的射灯。草坪的边缘是一人多高的栏杆,如果能爬过那片栏杆,就能离开这个院落,进入旁边的树丛。
我看到窗台边的排水管。我毫不犹豫地将身体探出了窗台,我抱住了那根水管。我顺着那根水管滑了下去。我的脚接触到了草上的露水。
没有人发现我的行动!我快要成功了!
我轻手轻脚地穿越了草坪,接近围墙的铁栅栏。
就在我抓到铁栅栏,准备从上面翻越过去的时候,一道手电筒的亮光照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到你骑着基地吴老师的自行车从围墙外面过来。你自行车的前篮筐里放着一个保温筒,里面装着你从食堂给我带来的食物。
我们看到彼此的时候,都一样地吃惊。
然后,我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离开了这边的栅栏,朝对面的方向拔腿飞奔。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你顾不得架好自行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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