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城头上。
我一个人爬上了绵延在群峰当中的一个很高很远的城头。然后我仰面朝天地躺倒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上。
我像一条在岸上窒息的濒死的鱼一样仰面躺在那里。我的肺快要从里面炸开了。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穿越胸腔飞跃而出。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吐出白沫了。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甬道上,仰望着头上的蓝天。我像一条被晒干的鱼,一动不动地躺在长城的青砖上,就好像我早已经死了一样。
(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卢晓光从下面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他爬得脸色发白,喘得像一匹跑了1000里地的老马。
看到我躺在甬道上之后,他也失去了再向上爬哪怕是一步的力气。
他颓然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擦着头上的汗。他脱下帽子扇着风。
等他喘息平复后,我的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扔给我。然后他自己也开了一瓶,一饮而尽。
他说:“干嘛这么玩命。他们说你以前犯过心脏病,让我无论如何跟过来看看。”
我说:“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人究竟能走多远。”
他说:“我也这么想。想看看自己这把年纪,究竟一个人还能走多远。”
然后他在穿越长城的风里,拿出了一根香烟。他把烟叼在嘴上。
我说:“也给我一根吧。”
他说:“心脏不好的话,不能抽。”
我说:“给我吧。”
他说:“真需要?”
我说:“真需要。”
他说:“不怕死?”
我说:“不抽也会死。”
他看了看我,就递给我一根。然后他帮我把火点上,也帮自己点上。
(五)
我的手颤抖得很厉害。我吸入的第一口几乎把自己呛死。我剧烈地咳了起来,我咳得心脏几乎就要迸裂了。我一边咳着,一边擦着眼泪。
卢晓光在旁边抽着烟,伸出一只手来拍拍我的后背。
他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碰了。”
然后我们就在那里分别抽烟。
我在咳嗽的间隙里,问他:“为什么香烟要做成白色的外观?”
他说:“你不喜欢?”
我说:“看上去像一具尸体裹着白布一样。冒出的烟就像是在焚尸炉里烧着那具尸体一样。”
卢晓光看了看我说:“你和死去的事物相处太久了。”
他说:“你这么年轻,应该多接触阳光的东西,那些新鲜的东西。历史和考古对你来说,太阴冷了。不建议你爱好它们。”
我说:“有什么区别吗?活着的东西和死去的东西,陈旧的东西和新鲜的东西。”
我说:“活着的东西不也就是正在死去的东西吗?新鲜的东西不也就是正在变得陈旧的东西吗?”
他再次看了看我说:“有道理。犀利。”
他想了想,又说:“精辟。”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完了。泥足深陷,难以救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