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隔多年,写到布朗先生,我还是觉得很艰难,就好像踏入了一个完全没有氧气的死亡地带一样。
那一年的某日,成校长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美国的信。
信件来自一位名叫布朗的先生,他诚挚地表达了要对学校进行大额捐赠的愿望。
这个名叫布朗的人,二战中曾经作为飞虎队的飞行员在中国战区作战,他们那时在湖南境内的芷江有一个军事基地,执行了很多帮助中国对日作战的运输和轰炸任务。
在一次执行长程轰炸的过程中,他的飞机被日本人的高射炮击中,机翼着火燃烧,然后折断了,飞机掉落了下来。在飞机陨落的最后一刻,他和战友成功弹射出了机舱,打开了降落伞。
于是,他们就在万人仰望当中,从高空飘落了下来。
布朗被挂在了学校附近的一棵老槐树上。他认为自己这次肯定要死了。因为他掉在满城驻扎的日本人中间了。日本人正跟随着降落伞飘落的方向,从四面八方,向这个地点扑了过来。
他挣扎着从树上解脱了下来,掉落到了地面上。他的脚崴伤了。他甚至听到了日本人的吱哇乱叫声。他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准备开枪自杀,求个痛快的。他听说过日本人会怎样对付被俘虏的美军飞行员,他也不想经那些酷刑,更不想被迫出卖作战计划。
但他并没有死掉。
就在这时,从学校里出来了一位穿长袍的教师,还有一位看大门和负责摇上下课铃的工友。这个工友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扣动扳机,而穿长袍的教师用英语镇定地对他说:“先生,请不要开枪,跟我来。”
学校的中国教员和工友千方百计地掩护了他。最终,他逃脱了日本人的追捕得救了。他被当地的地下抵抗组织所保护,并乔装打扮,用假证件成功穿越了日军的封锁线,几经辗转,回到了芷江的军事基地,成为了战斗英雄,得到了英勇作战的勋章。
二战结束后,飞虎队回国了。他在劫后余生里经商发财了。他如今已经是身家亿万的大富翁。但他深深地感恩当年营救他的那些中国人。
在信件里,他表示,想要寻找当年那些救助过他的教员和工友,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仅仅依稀记得他们的面容和衣着。
成校长收到信之后,看了这个生死救援的故事,非常感动,于是他向教育局汇报了。
教育系统在当年的教员和工友名单中展开了地毯式的寻找。
付出的努力终有回报,学校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些参与救援的人员名单。
但是,事隔多年,参与其事的教员们,都已经去世多年了。几位工友也失散在时光中,如今不知下落。
所以,布朗的一片深情就很遗憾地失去了表述的对象。
但是,布朗的感恩之情,并没有就此中断。他把一片感激,回馈给了我们学校。
于是,他决定出资援助学校的建设,在学校设立奖学金。
在获得中国政府的准许之后,他决定要派一个董事来学校考察,看看学校有什么项目亟待资金支援,最佳的援建方式应该是怎样操作的。
(二)
布朗教育基金会的董事将要来学校进行出资考察这件事情,在校内激起了轩然大波。
为欢迎这位董事的到来,学校决定准备一台欢迎节目。
我被选中参加一个英文音乐剧的演出,为此,我需要停止20天的训练,去参加节目的排练。
接到音乐组的通知后,我的心情万分沉重。
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将会有很多天没有相处的时间。
在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的情况下,在你随时可能再次不能来靶场,随时可能再次住院的情况下,在我们本来相聚时间无多的情况下,20天的漫长分离,显得太沉重了!
那天下午,我几乎是拖着脚步来到了靶场。
你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深度沮丧。你说:“怎么了?无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吗?”
我低着头,默然无语地把班主任李老师写的请假条交给你后,就沉默地站在你面前。
你看了请假条的内容,你说:“能入选参演,是好事啊。应该开心才对。”
我说:“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好事。我不想去排练。我想来这儿。”
你安慰我说:“只有20天,很快就过去了。”
我说:“20天啊!就像有两百年那么漫长。”
你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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