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端斟酌道,何必慢慢饮下第二口酒,微微点头。
方端自己也拿出一壶酒来,仰头就是一口:“师弟要如何,师兄便是应你的。只希望师弟真有何想法,也要告诉师兄。你与万玥之事,不仅仅是你二人之事。如今炼器堂鱼非也牵扯进来,我自是不怕。可我总是担心你。自你结丹之后,你我二人还没真正好生彻谈一番。”
“师兄,我结丹之时,心魔缠体。”何必轻声道,惊得方端差点砸了手中酒壶。
“师兄且安心,若有万一,此时师弟怎会好端端站你身前?”何必冲方端笑一笑,笑容有些呆板。
方端咳了一声,舔舔嘴唇:“你……看到了什么?”他一边问何必,一边使劲回想自个当初结丹时的遭遇,从脑海中勉强扒拉出些许片段。
心魔是修真之人历练冲阶不可避免的存在,也是修真之人能否顺利上阶的关键。多少人修真到最后庸庸碌碌,或者陨落,便是堪不破心魔。
方端的心魔来自于他幼年的经历。在被范长子收为徒弟之前。方端不过是一个乞儿。
因着有一把子力气,他懵懂之后,跟着人群混迹,勉强能吃个半饱。但底层乞儿永远是弱者,富贵者一句话都能随时要了他的性命。
方端无意中被卷入城乱,幼小的他被当成乱党,严刑拷打。当权者的昏庸,行刑者的恶毒,最后游走历练的范长子救下了方端,将奄奄一息的幼儿收做徒弟。
纵使方端之后走到哪一步,濒死之时的无力感如跗骨之蛆,萦绕心头,令他难以忘怀。更在他结丹之时作祟,逼得方端差点自残。
阻止他的是小小的何必,小小的孩童倔强地守着自己师兄,一遍又一遍念着清心法诀,唤醒方端仅存的理智。
何必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摸了摸怀中的蠢鸟,半是真半是假道:“我结丹之日,见了几扇门。”
“门?”
“对,我试了两次,每一道门后,便是不同的人生。我为师门尽忠,但我为师门而死。”何必隐瞒了一部分事实,继续道:“我换了一门,不再为师门而活,但最终还是躲不开他人攻讦。两次都见师兄活得很不开心,故而自清醒后,心中难以释怀。”
方端沉吟了一会,伸手拍拍自己师弟:“傻师弟,师兄我除了你和师父之外,哪里有记挂的人?莫不是心魔境中见着师兄不要你了,气得哭了鼻子?”
方端不过调笑,岂料何必扭头看着自己,一脸认真:“确实,我见着师兄不要我了,为了他人欲生欲死。最后却是将自己都折了进去,讨不了半分好。甚至还被人说你傻。”
方端哈哈大笑起来:“你师兄我长这模样,走哪都容易被人嫌弃,师弟不要被心魔骗了!”
“可师兄一等一的好人,又怎是一副皮囊掩得了?”何必轻叹一声。前两世,自己师兄粗野外表之下的细心又何尝不令人心动?只不过皮囊终究差了人一等,两相比较,女修会选何人自是分明。
方端笑得前俯后仰,末了,捂着肚子强行按捺住笑意。
不对啊,明明是他想开解小师弟,此刻怎听了一箩筐好话?纵是皮厚如他,都有些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