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最著名的寻欢作乐之处,各色名妓优伶都聚集在此。
朱宸濠的想法很单纯,唐子畏在苏州与徐素常有往来他是知道的,可到了京城便没见唐子畏去过那烟花之地,家中又无女眷,这如何能纾解?何况文人风流是雅事,此地正是好去处。
唐子畏笑笑,也不怯他,只作寻常走进了那花街。没走多深,见着座三层小楼,牌匾上提“环采阁”三字,装饰颇为雅致,于是入内。
唐子畏一身儒衫算不得华贵,可他身边的朱宸濠却不同,只看那肩上暗棕色的披风翻滚间隐约透出织在里面的金线光泽,便知价值不菲。老鸨见着这般人物,反倒不似平常的黏黏腻腻,过来客客气气地一边招呼,一边便将人领上三山。
“两位公子是头一次来吧,奴家倒要先知会二位一声,咱们这儿的姑娘全是这花街上的翘楚,各个儿有性格,可不能强迫的。”
老鸨说着,一双尚含有几分姿色的杏眼朝两人眨了眨,掩嘴笑道:“不过二位公子都是好容貌,大抵是不用担心这点的。”
朱宸濠不耐烦听她多嘴,摆摆手道:“把你们这儿最美的娘子叫几个上来,再上几壶好酒,置些酒菜。”说话间,上位者的姿态显露无疑。
老鸨面上笑意更深,向二人施了一礼便匆匆退出房间安排。不一会儿,六个美娇娘便如鸟雀纷飞般进屋落了座,酒菜也备齐了。
“说起来,我与你还未曾一同喝过酒,今日可是头一遭,这酒,我来给你满上。”唐子畏说着,提起酒壶给朱宸濠斟酒。
两人碰了杯,掩袖抬手俱是一饮而尽。
一旁粉色罗裙的姑娘瞧见唐子畏右手上的绷带,调笑道:“公子真是豪爽人,还打着绷带呢便来吃酒。”
左侧的姑娘试探着伸手过来,见唐子畏没有避开,她柔柔地抚了两下,抬眸问道:“不痛吗?”
“若我说痛呢?”唐子畏笑眼弯弯地反问道。
“那晴歌便要劝公子少饮一杯。若要来日方长,可不能只求一晌贪欢。”姑娘缩回手,一双眼睛灵动而优雅。
“你名唤晴歌?”
“是。”
“晴歌,我要敬对面的那位公子三杯,这一杯,你替我饮罢。”唐子畏满上一杯,用手指推到晴歌面前。
晴歌被许多人叫过名字,其中不乏青年才俊,但没有哪一人能像面前的人叫得这般好听。
这声音不清不哑,仿佛带着缱绻却又如只是寻常的一声知唤。惹得她羞涩避开唐子畏的目光,垂首端起那莹润的白玉酒杯。
朱宸濠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两人,见晴歌那副面颊飞红的羞赧样子没来由地一阵生气,他伸出自己同样缠着绷带的左手,道:“我也受伤了,谁替我饮这一杯?”
他左右的姑娘们互相看看,娇笑连声。其中一蓝色衣裙的姑娘道:“公子这是吃醋了?秋兰虽不比晴歌,也愿代公子饮这一杯!”
吃醋?!
朱宸濠内心如遭雷轰,却又如拨云见日一般豁然开朗。
秋兰的话显然与他理解的不是同一个意思,但却令他不由得开始回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种种。
从三年前他还是世子时对唐子畏那份全然的好奇与钦佩,不知何时便渐渐成为一份在意与执念,再到如今,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了吧。
那人满目流光笑起来的模样,成竹在胸从容淡然的模样,即便是在牢狱中目光依然锐利、挺直背脊气势凛然的模样。就连那眯起眼睛藏住眼中算计的狡诈模样,他想起来也只觉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