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国旧后面的旧货市场差不多,以旧家具、旧瓷器居多,不过也有许多居民家里用不着的东西拿出来卖。
齐淑芳认识木料,主要精力放在旧家具上,贺建国则注意各种各样的瓷器。
贺建国的运气很好,没走几步,就看中一个带着小抽屉的红木螺钿首饰盒,花了一块钱买下。齐淑芳抱在怀里打量片刻,料子是红酸枝木,涂了朱漆,螺钿已经被抠掉了,十分色已失五分,但是沉甸甸的,分量可不轻。
放在排车上,齐淑芳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看四处瞅,发现这里很少有衣柜、橱柜、梳妆台、桌椅一类的大家具,也没有马桶、凳子、床等。
为什么呢?齐淑芳问贺建国,在上海的旧货市场里他们还买到椅子了呢。
贺建国答道:“因为这些家具生活中用得到,所以一般来说不会拿出来卖,除非是无法修改成新样式的旧式家具。你要知道,在百货大楼里,一个大衣柜至少需要一两百元,谁家舍得贱卖?与其贱卖,还不如留着家用。”
齐淑芳抿嘴一笑,指着前方道:“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你看那些拆卸的一堆旧木料零件原来是什么?”
贺建国看了看,目光一亮,低声道:“是旧时候的拔步床零件,就是不知道全不全。”
快步走近,贺建国蹲下仔细摸了摸,看了看,呈现深紫色,又抓起一块木板放在鼻端嗅了嗅,确定是万木之王紫檀,立刻问价。
“五十块钱,这一大堆你都可以拉走。”瘦瘦小小的一个中年人,张嘴就是高价。
齐淑芳不满地道:“你这价钱也太高了吧?我在废品收购站买木头也才一分钱一斤,五十块钱我能买五千斤木头了。要不是我们家没有多少柴禾了,煤球又不够烧,我们才懒得来这里买木头当柴烧。”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顾客,中年人不想放过,忙道:“不高,不高,我跟前这一大堆都给你们。这些都是好木头,以前从大户人家抄来的,耐烧。”
咦,这人跟前的木头堆里也夹杂着一小半好木料。
“你说从大户人家抄来的就是啊?谁信?”贺建国已决定不放过这批木料了,口气却很嫌弃,“我看不像,就是一些旧家具的零件而已。”
中年人道:“怎么不是啊?我跟你么说,我当初可是亲自参与了的。你知道这是从谁屋里抄来的吗?金大秀知道吧?小山县的,大资本家钱毅的正室大老婆,在咱们古彭市都是首屈一指的大资本家,拥有很多房产和田地。当时国家清点钱家财产,我就在场,哎哟哟,满屋珠光宝气。金银珠宝啥的能抄的都抄走了,不能抄的字画都烧了,瓷器都砸了,家具也差不多,我当时缺张床,没舍得把她的床给砸掉烧了,就向组织请求废物利用,花了五……”
险些把自己当初花的五块钱说出来,中年人反应过来,立即改口,“花了五十块钱,我花了五十块钱,包括我捞的两把太师椅。呐,要不是我儿子快结婚了,这样的床和椅子太占地方,我才舍不得卖掉,买张床至少得花一二百。”
贺建国道:“你说花五十,我可不相信,五块钱我倒相信是真的。组织上卖东西给下面的工作人员,折价一向很低。”
“对,肯定是五块钱。”齐淑芳接口道。
“你用了这么多年,损害也得算上吧?你诚心卖,我们诚心买,便宜点,价钱合适了,你跟前这堆木头我都包了,省得你再蹲坐在寒风里等顾客。”贺建国和中年人讨价还价,“我们就是买来烧火做饭,你总不能让我们花五十块钱买下不知道能烧几天的木头吧?”
中年人咬咬牙:“四十五!”
“二十。”贺建国道。
“四十!”
贺建国坚持道:“二十。”
“三十五!”
“二十!”
“我说同志,”中年人郁闷之极,“这里面还有我后来花钱买的家具呢,你砍价不能这么狠啊?多少让我补贴点买新家具的费用。三十,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就等下一家了。”
三十块钱是贺建国的心理价位,他假装很肉痛地道:“真的不能再少了吗?”
“不能了。”
“好吧。”贺建国一边掏钱,一边抱怨,“二十块钱都能买好几百块煤球了,就是煤球供应用完了,才不得不买木头来烧,希望你这木头耐烧点。”
“肯定耐烧!”中年人麻利地收了钱,勤快地帮他们把木料用麻绳捆上,正打算搬上排车,他皱了皱眉,“哟,你们这排车装不下这么多木头啊?我这可是拆了不少旧家具。要不这样吧,你们看,我拉着平板车来的,给你们送到家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贺建国笑道,他们家就在附近啊,离得不远。
到了家,直接搬到厨房里,看到土灶,中年人就知道他们没撒谎,笑笑离开了。
贺建国和齐淑芳没先整理这些木头,而是又转回了旧货市场,东拼西凑地买齐了一把紫砂壶和几个紫砂茶碗。慕雪寻送齐淑芳的是上等狮峰龙井茶,贺建国懂点茶道,说不能辜负了好茶叶,用紫砂茶具最匹配。
林林总总,六七十块钱花出去了。
把明清家具的零件从木料堆里挑出来后,拼拼凑凑,架子床少点零件,太师椅里有一把缺了一条腿,反正除非买来就是完整的旧家具,否则光买木料,很难拼出原本家具的模样。
虽然美中不足,但料子都是极好的。
“建国,你把拼好的家具重新拆了,方便藏匿,再把这两个首饰盒给拆了吧。”后来又买了一个首饰盒,乌木雕花的,非常古朴雅致,贺建国说是明代的。
这一拆不要紧,拆掉的乌木首饰盒里居然有夹层,而且夹层里还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