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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越走越近,隔着窗子看了我一眼,又扫了眼我身后的某人,面无表情。身上仍是穿着朝服,胸前的龙爪像是他腿旁紧攥的拳头,鲜活起来配合衣主人的情绪。我慌忙坐正按住红挽仍贴在我身上的爪子,转身嘘了一声,“别闹,你阿玛来了,正经些,机灵着点儿。”
红挽的眼睛机警地看向我身后的窗子,明显也看到了她阿玛,眼神立时暗淡下来,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手贴在我腰上轻微挪动攥紧了上面系的盘扣。
从推门的声音来判断,貌似他还没有很生气,至少没有很用力,只是甩帘子的气势就强硬得多了。
外间的眉妩和解语只是唤了声四爷,便出了房门,估计也清楚早上的事有人来找小主子算帐,跑得既轻又快,活像两只兔子比着速度,生怕慢的那个会被牵连。
胤禛立在帘内看了我们一会儿,见他像要开口,我忙推了推身旁的红挽,压着心里的小紧张努力地笑,“你先回屋,额娘有话要和你阿玛说。”
红挽端着的肩突地放松,连连点头从榻边站起来,边往外走边懂事乖巧地应着,“是,挽儿先行告退。”走到胤禛身前,见他仍是杵着不让路,屈膝甩了帕子,甜笑请安,“挽儿给阿玛请安,不扰额娘和阿玛说话,烦请阿玛给让个门儿吧。”
胤禛扯了嘴角,竟然像是在笑,向旁边挪了半步让出门口的位置,侧过身看向惊讶抬头的红挽低声说道:“去吧,出门向左出院门,到你年姨娘那儿赔个礼。”
“为什么?”红挽的声音噌地扬高,我几乎能感觉到隐在她衣下的猫毛瞬间炸起来。
胤禛很快地挑了下眉尾,抿着薄唇不动声色看着攥紧小拳头的女儿,自己的手掌倒是越渐放松。
我忙下了塌快步走到红挽身边,才刚握住她的拳头,想要安抚着让她先出去不要和她阿玛硬顶,小丫头已经瞪了眼睛叫起来。
“她先放肆地挑衅额娘,额娘不与她计较也就算了,我只是替额娘气不过,说了几句,难道这也有错?阿玛既是要赔礼,为什么不先让她来给额娘赔礼,难道她没错吗?您不管她也就罢了,竟然还来找我的麻烦。挽儿只当额娘偏心,原来阿玛的心比额娘还偏!”
胤禛的眼睛慢慢眯起来,垂在腿旁的手掌又重新握成拳,看了我一眼伸手拉着我站到自己身旁,再开口时声音里已没了刚才的轻松,“找你的麻烦……这么大了反倒不知道规矩。长幼有序,你不懂么?你的书读到哪去了,识的礼也全都忘了?”
“规矩?对您那些女人,挽儿哪个失过规矩,要是她年氏肯像李姨娘那样对额娘恭恭敬敬的,不胡乱嚼那些烂嘴的舌根子,女儿何苦与她做难。不为着她,我还怕失了自己身份呢。长幼有序……”红挽说着哧笑一声,声音听着倒比她阿玛还要冷,“年氏可曾懂过长幼有序的道理,她若是懂得就不会对额娘说出那样的话,您这样来找我兴师问罪该是有人与您回禀过一早前厅发生的事,既是知道,也该清楚她说了什么话,自然也该明白,我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原本几乎要淡忘的事,此时被红挽提起,又迅速回到脑中。那身粉色,是胤禛给的,到底怎么回事。身旁这父女二人,怒目而视,一个为了我,另一个,为谁?
我知道年家对他的意义,所以我早在十几年前初见年氏时便已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只是这个时候,眼见他们父女因年氏而对峙,心里仍是乱起来。
我能理解胤禛要红挽去赔礼,作为小辈,她哪怕心里再不解再不愿,也该去这一趟。只是以她的性子,越是强逼越不可能,难道他这做阿玛的真不了解自己女儿么?或是两个人真的太像,谁都不肯也不可能退这半步。
“红挽!”胤禛的声音越发低沉,不是挽儿是红挽,他极少这样唤她。这一声惊得我瞬间清醒,下意识攥紧他的手臂,掌心下的肌肉绷得死紧,可见他也被这个女儿气得不轻。
“长辈的事哪里由得你来置喙,先把你自己管好,像你这样没有规矩,哪里还像个格格。若是再不管教由着你胡来,这般年纪这般心性,哪家男人肯娶你。”
这话……说得也未免太重了。
孩子错了可以教,实在不行哪怕打骂小惩我也不会随意插手,只要讲出道理。可是……胤禛,你那么聪明,什么事都处理得那么好,不管多生气都能隐忍着得到想要的结果,怎么面对这个女儿就变成了这副样子。难道讽刺自己的女儿,你的脸上就很好看吗?
松了手后退一步,仍能感觉到房间里两人之间不停涌动的愤怒,还有头顶上方看向我的视线。转身看向红挽,小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直抖,死死地盯向我身旁。
我知道这句话真的刺激到她了,还有那个不太冷静的某爷,只怕今天难以善了。
只是赔个礼道个歉,怎么就那么难呢。这皇家的男女老少,怎么就那么难伺候,怎么头就那么高贵,哪怕虚伪地低一下,都不肯。
窗外,黑色人影闪过,快速走向房门。我定睛分辨心里稍安,闭了眼睛告诉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