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
刘笑薇一小就听过, 也信过。
到底小女儿家, 私心里念着自己个儿总有些与众不同,谁成想……这出戏原是她点的, 出将由她, 入相却要由那男人。猜不透的君心。
他对她一如往常, 镇日在身边,可谓百般好,偏这心里不是个滋味。
借着张相似的脸孔上了位, 如今怎么也甩不脱,替代不了,改变不了。每每与他相对,就像照了面镜子,浑身上下生得全是刺, 又疼又痒,抓不对地方。似的何止是形,她曾用过心思的, 下了狠功夫学得个透,至此, 偏又和自己较劲。
偶尔, 也曾由着心的使个小性,不是不怕,谁知他却变了副模样,如那一夜百般怜爱,捧着含着地疼惜。她心里更是怨念,不知怎生是好,越想要做自己,反而在他面前更是像足了“她”。
养心殿,她曾去过,那时“她”还在。
午夜梦回,还记得他的可怕。直到“她”不在了,都不曾看她一眼。
原是懵懂少女,哪里识得这些伎俩,怀春罢了。
贵为皇帝,病了,底下侍候的人唤她前去,话儿都不许说一句,只盼着喂上口汤药。哪里料得药碗打了,全泼在枕上,半滴都没喂进嘴里,反倒让他食了口胭脂,紧紧搂抱着呼吸都要夺了去。
她怕呀,胸口处扑通通的,才当体会何为心如鹿撞。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帝王,伴着咳嗽声急慌慌说话给她听,耳朵眼里热得什么似的,一句接一句没个停歇,听得她这未承君恩的姑娘家脸都烫了。原本一路疾行而来,夜雨寒凉冻得厉害,迈进了一扇门而已,被他熨帖得手指尖都热了,颤得哪儿还攥得住。
那场雨真大,打碎个碗匙都听不见,唯独房门外那道女声,清晰入耳。
瞬间就离了怀抱,趴在地上起不来身。
直至今日,适逢下雨,她就怕。
直至今日,光明正大迈进了养心殿。
她很想知道,他到底何时知道她不是他的“她”。她很想知道,既知不是,何不放她去,如何还能让她住进来,他就不怕“她”怨他?
她依然看不懂他,越发看不懂,半点也不懂。
除了她,皇后依然住在养心殿。
皇后的身子越发不好,据说连床也不能下,饶是如此,仍是熬过了春、熬过了夏。他不去看,隔几日便有院使前来回禀,偶尔唤来眉妩问询。
刘氏无声伺候,眼观心观,方觉自己还不如“她”的奴才得他留意,每个眼神在他看来都是细节,一个手势都能让他聚精会神。
嫉妒么?
也不是。
曾亲见过他如何待“她”,至此之后天下再无好。
她早明了,只是心疼自己,折腾这许久,反倒怎么都不是。幸好,他无情,她亦无意,入了宫的女人能得三两日君恩已是运气。
方入了秋,皇后的身子更见不好。
太医院的院使们前脚撵后脚地进去就没见出来,连皇帝都去了。
阖宫上下看花了眼。
若说有情,哪里能让新人攀得高枝。
若说无情,反又恋恋不舍起旧人,明眼人都知道皇后这回是真不行了。
不几日,太医散了,就连常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几位姑姑都给撵了出来,只帝后二人守在一间。
一夜无声。
翌日早朝照常。
刘氏的茶仍是在退朝后奉到他手上。
有人说,皇后没到非撒手不可的地步,皇帝不让治了。
又有人说,皇帝守了一宿,话儿都没说过一句,眼睁睁看着皇后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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