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而潮湿,随着水波轻轻晃荡,面前是一扇玻璃,玻璃后是许许多多的圆柱,圆柱内容纳着形形色色的人体。
男人和女人的,大人与婴孩的。
圆柱上都标注了编号,性别与出生年月,像一个一个等待出售的罐头。
随即他明白过来,这里是克'隆人的仓库。
一种浓重的恐惧犹如四周的水流把他紧紧围困。
他开始感到窒息,伸出手去试图杂碎那面玻璃,却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婴儿大小,像一个粉嫩的面团般无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默念着那串可以脱离脑控仪控制的密码——作为曾经改造优化脑控仪的团队成员之一,这玩意还真是用错了人。
可忽然间,一只属于成年男人的手覆在了玻璃上。
他抬起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恍如隔世,刹那间意识到这是他在生命之初见到的景象。
“沙耶罗!”
玻璃被打开来,他无声地呐喊着他的名字,却只发出了婴儿的啼哭。他湿漉漉的被他的造物主抱进了怀里,像一头从母亲子宫里诞生的小兽。
沙耶罗把他捧在手心里,凝视着他,用一种陌生而沉重的眼神,瞳仁里藏着无声的隐痛。他的一头金发剔得很短,短到露出头皮上的刺青,眼里布满血丝,下巴长满了胡茬,竟然比二十年后的样子更加沧桑,像个从监狱里刚刚走出来的犯人,肩上背负着深重的罪孽。
“艾灵。”
他这样唤他。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赫洛——你是个英雄。”
赫洛听见自己的心脏发出了颤栗尖锐的悲鸣。
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崩解开来,溃散成了碎片。
“他的脑电波的波动非常剧烈,已经失控了。假如现在不停止,他有可能会摧毁脑控仪,大脑也会受到严重的损伤,他可能会失去记忆。”
“可我们什么都还没问出来。”
一个人将脑控仪从遭到刑讯的青年头上摘下来,发现他紧闭着眼,脸上呈现着一种刚才遭到电击时都未曾显露的极度痛苦的神情,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空茫地半张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无言地滑入鬓角,像坠落的星辰。
“刚才他在自己的大脑里经历了什么?脑电波活动剧烈到这种程度?”
“看见神经抗压指数了吗?比电击遭成的疼痛还要高,不可思议。”
身经百战的调查员盯着他,疑惑地询问自己的上司,调查部部长贝尔。
见证过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女海军上尉看着屏幕沉默了片刻,揉了揉额头:“只是找到了与阿历克斯最初的交集。我看到了阿历克斯把他从培育皿里抱出来的画面,真不敢相信他会干这样的事。艾灵是CIA的核心情报人员,大脑内装着CIA的最高机密,一旦泄露可是不得了的事。”
“这么说他拥有艾灵的思维与记忆?”
贝尔摇摇头,调出屏幕上的数据匹配图——覆盖率赫然为百分之零。
“我相信阿历克斯。二十多年了,假如他会背叛CIA,绝不会等到现在。嘿,部长,你听见了他说的那句话吗?他给这个克'隆奴隶取名叫英雄?是为了纪念艾灵吧。啊,说起来,艾灵的死一定对阿历克斯打击很大,毕竟他们兄弟俩一起长大,出生入死那么多年……”
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昔日这对兄弟每次出现飞行器上英姿飒爽地走下来的景象,露出一种崇拜的神情。
“够了,”贝尔冷酷地打断他,“现在可不是追悼会,给我继续。”
“怎么做?”
“再试一次,加大电波,进入他的潜意识,那里不会藏匿秘密。如果我们想要帮助阿历克斯回来,就必须得尽快确定他当初这么干的目的。”
“嘿,英雄小子,配合一点,很快就结束了。”
调查员小心翼翼地调试好脑控仪上的数值戴上椅子上青年的头颅,在与那双蓝眼睛对视的一瞬间,他的思想忽然被凝固住了。
“怎么了,麦克斯?”
贝尔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已经晚了,她错愕地看见麦克斯突然按下了刑讯椅上的解锁按钮,而刚才人事不省的青年猛地窜起来,挟持了对方。他的一只手捏住麦克斯的喉结,挣断了身上的电线。
“你们说的阿历克斯在哪?”赫洛咬牙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