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处置?”
郭骞愕然道:“他们也不过奉命行事……我受完罚,自然无事了。”
那和尚呵呵笑起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以为中原人都是个顶个的奸诈小人,想不到傻起来也傻得厉害。郭骞,你当真以为受完罚就能平安无事?”
郭骞默然,心头沉沉郁结,便不自觉低下头去。
那和尚又道:“你随我来。”
他身形微闪,就走出黑营大门,郭骞急忙跟上,这才发觉守在门口的卫兵竟不见踪影。那和尚身影快若鬼魅,好在郭骞身手也是今非昔比,紧跟在那和尚身后,穿过巡逻守卫,竟朝着王猛所在的中军帐靠近了。郭骞望着那僧人背影,凝神想了半晌,才陡然想起来,这岂非正是他与陆司马在耳子巷中见到的那个杀人凶手?名唤……鬼叶。
郭骞心中巨震,然而如今已到了中军帐,鬼叶做个手势,示意他悄声靠近。郭骞便猫了腰,躲在草丛当中,小心扒开帐篷中间一条缝隙,朝着帐内看去。
中军帐内账中,王猛正同两名参将一道喝酒,冯元刚也赫然陪坐在侧。食案上堆满珍馐美酒、新鲜瓜果,四人觥筹交错,十分畅快。
那冯元刚给王猛殷勤斟酒,谄媚道:“王将军大恩大德,小侄没齿难忘,定要对我叔叔美言几句。”
王猛呵呵笑道:“本将不过举手之劳,贤侄经此一役,立下大功劳,往后前程无量,大有作为啊。”
冯元刚忙又道谢,随即道:“只是,王将军,小侄担心,那个军户只怕不服气。”
羊狩也在席中,接口道:“那军户脾气暴烈,十分难以驯服,今日也被我打了五十军棍。改日若是再闹起来……”
王猛冷笑两手,摸着胡须道:“区区一个军户也值得操心,不妨事,明日本将亲自将他放出黑营,勉励几句。如今战事正兴,这傻大个儿倒有点本事,就容他再嚣张几日,多为我这贤侄攒点军功。他日赵将军大军攻破漱玉城后,再送他上路。”
冯元刚大喜过望,忙又对王猛行了个大礼,哽咽道:“王、王将军,您就是小侄的再生父母!小侄……小侄往后定要为将军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不管那叔侄二人演得如何恩深似海,羊狩又皱眉道:“那傻大个儿力大无穷,若要下手只怕……”
另一员参将是个蓄着山羊须的男子,冷笑道:“这有何难?只需以赏赐之名,赏他杯毒酒,一了百了,干净利落。”
羊狩一愣,王猛却哈哈大笑起来,连道:“好计好计!”
几人举杯庆贺,落在郭骞眼里,却尽是弹冠相庆的小人嘴脸。分明是夏夜凉风,他却觉得通身上下如坠冰窟,心头却再度腾起滔天怒火来。
鬼叶又在一旁低声笑道:“区区一个军户,死了便死了,郭骞,你不杀他们,他们改日就要杀你了。”
郭骞狂吼一声,突然自草丛中站起来,徒手撕开厚实的牛皮帐,朝着王猛等四人冲了进去,冯元刚首当其冲,被郭骞一把抓住面门,朝着结实的食案上狠狠撞下去,脆响之中,顿时脑浆与美酒齐飞,身躯抽搐两下就断了气。
王猛见这大汉神色狰狞,神鬼一般冲杀而来,心中大骇,一面去取剑一面喝道:“有刺——”
郭骞行动快逾闪电,提着铁钵大的拳头朝王猛当面砸下去,生生将鼻梁眼眶砸得凹进头骨之中,咔擦一声,头颅生生往背后折断成了直角,亦是一击毙命,身躯如破麻袋一般软软倒在地上。
羊狩同那山羊须的参将虽然身经百战,也不曾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杀人手段,一时间骇得只敢往营帐外逃跑,郭骞却捡了两把剑,踩着地面猛力一蹬,就追到两人身后,双剑交叉,利落斩下两人头颅,无头躯壳刹不住脚,硬生生冲撞在了闯入营帐中的卫兵身上。
众卫兵也是骇得肝胆欲裂,却仍是强自镇定,提剑拔刀,喝道:“大胆刺客——”
一道惨白身影飞快在前排卫兵面前晃了下,顿时人人面色狰狞,徒劳抓着脖子,颈项上各自露出个血洞,鲜血汩汩如泉涌,一排卫兵便就此丧命。鬼叶这才停手,舔了舔染血的金刚杵,喃喃道:“痛快、痛快,要从哪个开始杀?”
他再度举起金刚杵,郭骞见状却急忙横剑挡住,叮一声震耳刺向中,竟当真将鬼叶挡了下来,又沉声道:“住手,不可滥杀无辜!”
鬼叶讶然扫他一眼,突然又咯咯笑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成、成,小僧暂且停手,郭骞,你待要如何行事?”
郭骞短时间经历遽变,如今好似变了个人,眼神阴鸷,也不知在算计什么,他提起手中三颗头颅,正是王猛同手下两员大将,朝冲杀进来的卫兵喝道:“左骑郎将王猛通敌叛国,克扣军饷,眼下已然伏诛。左前锋由我郭骞暂掌,但有不服者,一律杀无赦!”
众卫兵面面相觑,却仍是放下了手里的兵器。
短短一个时辰,郭骞寻来心腹,拿到兵符掌印,就将这两千兵马纳入掌控之下,又命传令兵用枪挑着王猛的头颅,大声宣传王猛罪状,骑马通传全营。更是不给全军思索时机,下令夤夜行军,直取慕兰堡。
到天亮时分,竟将慕兰堡拿下了。
鬼叶跟在郭骞身边,原本的一点不满早已烟消云散,这郭骞当真是个人物,这番手段决策,岂止大胆,分明是火中取栗的冒险之举,偏生却成功了。
虽然少不了鬼叶在这其中推波助澜,然而郭骞那犹若武神降临的身姿,身先士卒、杀敌无数,通身染血,厉如修罗,才是鼓舞左前锋全军士气高涨、攻克慕兰堡的最大原因。
消息传回本路军时,却引得军中一片哗然,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商议了许久,赵忠只得先将陆升派往慕兰堡,命他牵制住郭骞。
只是郭骞能杀顶头上司,未必就不能杀了前任教官,陆升此去,吉凶未卜。
眼见得漱玉城遥遥在望,陆升却只得领命,带着昔日羽林卫几位同袍,离了大战的队伍,往南面的慕兰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