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一笑,目中隐含厉色,拂了拂长袖,方才道:“不过一具皮囊罢了,无须功曹记挂。”
日光却将视线落在她楚楚动人的素白衣衫上,问道:“这位郡主,莫非是在守孝?”
非但守孝,而且有重孝在身,贸然入宫,委实于理不合。
司马倩却坦然笑道:“我可是为民除害来了。”
她扫一眼陆升,漫不经心道:“若无旁的事,陆功曹请退下吧。”
陆升只得应是,司马倩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而对日光道:“正要请上师助一臂之力。”
日光本欲再同陆升多说几句,如今也只得随司马倩折身往来路返回。
陆升目送二人走远,司马倩身后紧跟着两名随从,手中捧着托盘,也不知放了何物,用砖红罩布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端倪。
他遂跟着内侍进了宣明殿中,进殿之前,向内侍询问道:“这条路可是往中央殿的必经之路?”内侍笑道:“陆功曹英明,正是如此。”
陆升愈发觉得心中慌乱,不祥之兆犹若阴云沉沉压下,他皱着眉沉思少顷,突然站起身来,攥紧了拳头压在唇上,低声道:“不好。”
他再坐不住,一把抓住领路的内侍,“请公公引路,我要出宫!”
那内侍吓得结结巴巴,道:“这、可、可……”
“快些!”陆升低喝,松手大步往门外走去,那内侍慌忙跟上,再顾不上同陆升多说。
陆升足下生风,反倒是领路的内侍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只来得及为他指路,若非台城中路径复杂,又时时有侍卫巡查,陆升早就将这内侍扔下,循着来路往宫外去了。
如今耐着性子行至宫门前,陆升方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来时有卫苏同行,自然出入无阻,如今要出宫,却是要凭腰牌的。
陆升不觉又是后悔,又是焦急,然而卫苏在面圣,他再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也打搅不得,需得想个旁的法子。
他今日运气却好,不过站了几息时分,还未曾想出法子来,身旁就有一辆马车停下来,车帘一撩,竟赫然露出司马愈风流倜傥、笑容和煦的脸来,那世子笑道:“陆功曹,想不到你也进宫了。”
陆升大喜,急忙上前行礼,问道:“世子可是要出宫?在下有急事,还求世子捎一程。”
司马愈道:“举手之劳,上来。”
陆升也不客气,跳上马车,竟顺顺利利出了宫,待司马愈问清楚,原来他要往驿站去寻谢瑢,又道是顺路,将他一直送到了驿站前。陆升千恩万谢,也顾不得礼仪,飞身跳下就往驿站中冲去。好在驿站官兵都识得他,竟未曾阻拦。
司马愈微一挑眉,吩咐道:“原来他也是来找谢瑢的,跟上去,瞧瞧是什么事。”
一名侍卫应了喏,便跟着进了驿站。
谢瑢正在厢房中看书,陆升已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沉声道:“阿瑢,大事不好。”
谢瑢却连视线也不曾动一动,应道:“回来得倒早,那小皇帝不曾为难你?”
陆升道:“不曾……只是兴善寺、无尘观的上师俱在,如今司马倩也去了。”
谢瑢放下书,这才往陆升看去,陆升在房中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了几圈,仍是续道:“重孝之人,若非圣上有旨,岂会擅自入宫。更何况她一同我见面,就问道:功曹也是入宫面圣?用了一个也字。她对你怀恨在心,方才又特意邀了日光同往中央殿去,自言是要为民除害……”
谢瑢眉头一挑,“你又见到日光了?”
陆升愣住,忽然怒道:“眼下事态紧急,你关心这些末端枝节作甚!他奉召一同面圣,我还能避而不见不成?”
谢瑢方才徐徐站起身来,只道:“言之有理,今次就算了。至于那位大小姐,无论要做什么,最终不过徒劳一场,无需放在心上。若松。”
他只唤了一声,若松在门外便低声应道:“遵命。”随即径直去了。
那边厢若松已同司马愈的侍卫见上面,低声匆匆叮嘱几句,那侍卫顿时脸色凝重,旋身回去禀报,司马愈的马车便离了驿站,看似悠闲地往闹市区而去。
陆升还欲再问,谢瑢却抬手制止道:“抱阳,幸亏有你示警,尚得以挽救,只是今后的事,莫再过问。”
陆升皱眉道:“阿瑢,我如何能任你卷入事端,自己却袖手旁观、独善其身?”
谢瑢莞尔,抬手捏了捏那青年下颌,又趁陆升反击之前,及时撤手离开,“莫非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