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捧着两张地契一张房契审视良久,而后倒也不急,把匣子重新放好,继续该锻炼锻炼该吃饭吃饭。
到第二天早上,她又去瞅了赵粉一眼,看她脸色灰败,正昏睡着,心知火候差不多了。
于是就回了房,召了魏紫姚黄进来。
“姚黄腿脚快,这便出门一趟,”她把地契房契一并递给姚黄,“这些契约上都有庆丰经纪的印信,你就直接去一趟,打听打听这几处房产地亩价值几何,问完即回不许多话,自己去钱匣子里拿些钱路上花。”
楚朝未设官牙,庆丰经纪就是大楚规模最大的私牙,在江浙两广等地有十几家分号,颇为财大气粗。当年王徽外祖付老太爷买下梧桐巷那间院子时,就是经的庆丰牙行的手,后来继母兰氏给她置办那九十亩荒坡盐碱地的嫁妆,也用了庆丰经纪的买办公证。
“跑腿而已,何须少夫人出钱?”姚黄冲王徽眨眨眼,把三张纸小心折好,放进贴身荷包里,就一阵风般刮出去了。
魏紫走过来给王徽按肩膀,犹豫一阵,还是轻声问:“少夫人问地价房价,莫不是……与赵粉有关?”
王徽简短地嗯了一声,暂时不想多说。赵粉为人机灵,又熟识农桑稼穑之事,且爹是大总管,娘是府里管事婆子,若能让这家人欠下自己的人情,不说赵粉,单是赵氏夫妇对她肯定也会不同以往。而这对刚刚起步一无所有的她来说,无疑是极有帮助的。
但这桩买卖也得看性价比。
若那三张契约价值太低,加起来也不值一百两银子,那即便全数变卖了,也只能帮赵大还清一部分欠银。到时王徽手中空空不说,赵家人对她的感激肯定也会打折扣,这在她看来是亏本生意,和赵粉又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自然不会倾尽所有去帮她。
可若加起来超过一百两银子,却又所超不多,那这就又是另一码事了。她帮赵大全部还清的恩情,肯定比只还一部分要重得多,在赵家人心里的分量自然也会不同。但如果全还了,那她手中除了这剩下的几十两银子之外也就啥都没有了,这让王徽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赵粉的个人能力和赵家夫妇的感激,值不值得她用大部分财产去换取,还得再仔细斟酌。
然而若是天意助她,让这些田产价格能达到三百两,那当然是二话不说,帮。
魏紫见她久久不语,心中有点忐忑,终是忍不住劝道:“少夫人,那田地也倒罢了,可那小院,是故太太生前住过的,她特意留给您……”
王徽抬手止住她话头,淡淡道:“等姚黄回来再说。”
魏紫这些天已经领略到了主子说一不二的作风,斗胆劝一句,也就不敢再劝了,心中念叨:故太太在上,婢子劝也劝了,若姑娘执意典地卖房,您千万莫要怪责于她,姑娘行事自有法度,不是那等胡作非为的……
姚黄依旧是从东角门出入,守门的葛婆子丝毫没有为难她,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带回了好消息。
“……就说山坡上那些也罢了,都是荒地,一亩一两银子都不到;但那些盐碱地总算够多,又近滁河,地价能比普通盐碱地高些,六十亩地刨去中介银子,您刚好能到手一百两整。”姚黄连说带比,还喘着气,脸蛋红扑扑的。
王徽眼睛一亮,庆丰牙行货源人脉广布天下,估值给价合理,中介费用公道,流传了一百多年的好口碑,他们既说了一百两的价,那肯定就错不了,于是就道:“这价不错!那院子呢?”
姚黄就更兴奋,“梧桐巷在英灵坊,那牙人说,这块地界清幽僻静,不宜开店铺,但临近国子监府,多半会讨学子士人喜欢,至少可出价一百五十两,若不急卖,当可讲到一百七十两。”
完了还傻傻问一句:“少夫人,您打听这些干啥呢?”
王徽也不答话,只去钱匣子里又取了一枚一两的银锭子,交给姚黄,“你雇辆车,直接去梧桐巷院子,找那姓童的租户,就说我打算卖房,问他可有意购买。若无意,我愿奉送五两礼金,请他三日内搬离。”顿了顿,又嘱咐,“不必跟他讲价,也不用打什么机锋诱他买院子,就直接告诉他一百七十两的房价,然后得了他的答复就走。若是过了饭点就在外面随便吃些,莫要饿着自己,一两银子不够的话就回来告诉我,我再补给你。”
姚黄性格粗疏直爽,若让她去讨价还价、拼嘴皮子工夫,她定然做不好。好在王徽对这一百七十两的价格已经挺满意了,去问童先生的意见也是为了多条路选,万一人家愿意出更高价买房呢,还能省去一笔中介费。
所以姚黄去了什么都不用做,只把牙行给的房价一亮,童先生要买房自然最好,若不买房,她也没什么损失。
王徽看着姚黄眨啊眨的大眼睛就深觉不靠谱,就又把个中关窍跟她说了一遍,还道:“这事比着去牙行要多绕个弯子,但实在没什么难的,你若连这也做不好,仔细回来我赏你手板。”
姚黄吐吐舌头,嬉皮笑脸跟王徽拽了句文:“放心吧少夫人,姚黄必定不辱使命!”撒腿就跑出去了。
魏紫就摇头:“跟个皮猴子也似,咱们就是人少,手边没有婆子小厮使唤,婢子又没用,不然也不必让她一个大姑娘天天往外头跑。”
王徽就看她一眼,“你也不用说她,过几日我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该教你们些拳脚功夫了,到时身手利落了,都给我跑腿去。”
魏紫瞪大一双杏眼,半晌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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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过了午饭,期间王徽又去看了赵粉一次。这丫头虽然心急如焚,但到底病着,筋疲力尽的就睡了过去。
王徽就叫醒她,魏紫给她喂了饭吃了药,赵粉一边吃一边睁着大眼睛瞅少夫人,眼圈红红的。
王徽也不卖关子,“你的事我已有眉目,赌场欠银到期前就定给你解决了它。”
赵粉当时就哭出来了,脑子乱纷纷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个往日自己看不起的人,如今却好似浑身都发着光一般,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又要给少夫人磕头。
王徽就让魏紫扶住她,把她按回床上,笑道:“待事了你再叩头谢我不迟,眼下你须得快些好起来,到时还需你出面做些事。”
赵粉点头不迭,稀饭都硬撑着吃了一整碗,原先只能吃半碗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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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黄这次去了相当长的时间,眼见金乌西坠,晚霞漫天,却还不见她踪影,饶是王徽一向淡定,都站到了堂屋门口朝外张望,魏紫过来问了几次晚饭,她只是皱眉摇头。
这么久没回来,该不是闯了什么祸吧?她心有点发沉,正想着干脆乔装一番亲自出去寻人,就见姚黄一边喘气一边捶胸口,手里还提了两三个油纸包裹,趿拉着步子进了院门。
王徽松了口气,举步迎过去。
魏紫也一直悬着心,此时总算放了下来,连忙走过去扶住自家姐妹,埋怨:“怎的日头落了才回来?好教我们挂怀。”
王徽也道:“不忙说话,先进去喝杯水歇口气……”
不过姚黄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却脸蛋发红眼睛晶亮,她奋力挣开魏紫的胳膊,比了两个手指直直伸出去,一边喘气一边嚷:“少……少夫人!二……二百二十两呀!成、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