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满多汁,甘甜如蜜,心知这东西贵重,恐怕苏氏自己留的也不多,不由一叹,权势真是个好东西,不过是借了智性和付贵妃的势,苏氏就改观至此,若有朝一日她真的成了事,还不知这家人家会是什么样呢。
不过到底还是拣了些宫里赏赐的、不必入册的稀罕吃食,让魏紫给苏氏送过去了,所谓投桃报李,苏氏既然示好,她虽不用贴回去,却也不必甩脸子给人看。
孙敏和孙浩铭一如既往地不着家,除去冬至祭祖、新年除夕,他俩会在家应个景之外,其余什么清明上坟啦,端阳看舟啦,中秋赏月啦,重阳登高啦,他俩统统都是缺席的。
定国公府对于这些小节庆也不会像别人家里那样大肆操办,简简单单冷冷清清就过去了,倒令王徽觉得莫名亲切——在银河纪元,除了他们这些古东亚裔人种还会象征性过过春节之外,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些传统节日了,帝国也不再有春节法定假日,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纪念人类在星际深空领域取得的重大科研突破的节日。
一日无事,王徽一如既往在亥时正躺下,却觉得自己并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
睁眼一看,苏州双面绣博古花鸟的六扇围屏半阖着,后头露出半面槅扇碧纱橱,精雕步步锦嵌玉卡子花的窗棂上蒙着绡纱,有微弱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
“……睡下了……怎么……当真……”魏紫用气声说着话,音量极低,可外面似乎人不少,还有低微的哭泣声,透着几分恐慌。
“魏紫?”她口里喊着,索性起身下床,把灯点着了。
门被推开,魏紫满脸惊恐,眼圈还有点泛红,竟来不及告罪,只颤声道:“少夫人,添香馆走水了!”
那是豆绿的住处。
王徽眉头蓦地紧皱,拿过发带几下绑好了马尾,一边穿衣一边道:“怎么回事?进来回话。”
动作利落,语气沉稳,丝毫不见惊慌。
魏紫定了定神,低声对身边人道:“没事,随我进来吧。”一边领着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件半旧的杏红比甲,却到处是污渍,还有烧焦的地方,鬓发凌乱,脸上哭得一道一道的,姚黄和赵粉紧紧跟在后面,也是一脸关切。
“是……扶柳?”王徽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这是豆绿身边的大丫鬟。
“少夫人,少夫人救救我们姨娘呀!”扶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想说话却又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徽眉头紧皱,联想到魏紫所说“走水”,心念电转,沉声道:“时间紧迫,你说不出来就先别说了,我问,你点头摇头便是。”
说罢不等扶柳回话,就道:“豆绿有危险?”
扶柳乱七八糟地点着头。
“可是被困在火场里出不来?”
扶柳点头如捣蒜。
“没人去救?”
扶柳好歹缓过口气来,嘶哑着嗓子道:“他、他们都、都只救出来世子爷,没……根本没人管我们姨娘呀呜呜呜……”
“你最后见到豆绿是在何处?”王徽又问。
扶柳一愣,“是……在姨娘卧房,西次间后头的暖阁,姨娘癸水来了,身子不爽,婢子就帮她揉肚子,然后世子爷来了……”
王徽点点头,没再理会她,只又拿了条头绳,把垂下的马尾盘起来,身上穿了短打,快步往屋外走,边走边吩咐道:“魏紫赵粉留下看家,我这便过去添香馆,姚黄去找两条袱皮纱被,不拘什么,只料子要轻便,还要足够大,能裹住人的,再多拿几条巾子,准备完了就赶紧追上来,有多快跑多快,知道吗?”
“是!”姚黄响亮地应了一声,嗖的一声跑没影了。
王徽的步伐也从快走变成了小跑,一阵风般刮出了东院。
扶柳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呆呆道:“少夫人……她、她就这么……过去了?”
魏紫和赵粉也是满腹忧急,但主子说一不二,她们只能服从命令。
赵粉就搀着扶柳起了身,为她擦泪,柔声道:“你莫担心了,少夫人有勇有谋,向来是咱们的主心骨,什么事但凡她一出手,便没有成不了的。”
魏紫也点头,“好了,快别哭了,待会四姨娘救出来了还要你伺候,哭坏了可怎么好?”
扶柳抽噎一声,泪珠又滑下来,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舒了口气,甚至还带了丝微笑,眼神明亮,“是!我听姐姐们的!我早知道少夫人是个有本事的,怪道姨娘常对我说,若她哪天出了事,就一定要来找少夫人求救呢,果然是没错的。”
魏紫赵粉都是一愣,对视一眼,各自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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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脚下生风,用这身子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奔跑着,几乎使出了她最好的身手,见水越水,见墙翻墙,几乎是走直线到达了添香馆门外。
只见前方果然大火熊熊,火光好像映红了半边天空,院门已被烧毁了,厢房还算完整,堂屋里却在往外吐火舌,冒着浓浓黑烟,赵守德和赵婆子夫妇俩都在,各自指挥着小厮婆子抬水救火,却并不见苏氏或是孙浩铭的影子。
王徽大步过去,缓了口气,扳过赵守德的肩膀,“赵总管,怎么样了!”
赵守德正焦头烂额,忽觉一股大力从肩上传来,完全无法抗拒就被转过了身,刚想骂人,却猛然看清面前人的脸,愣了愣,结巴道:“少、少夫人!那个……走水……您怎么来了……”
赵婆子也看到了王徽,顾不得行礼,急道:“少夫人!您怎么到这处来了!出了事可怎么好!还是快回——”
“四姨娘呢?”王徽打断他们,语调沉如古井,眼神冰冷如刀。
赵守德嘴巴开开合合,说不出话来,赵婆子抹了把汗,无奈道:“奴才们正想法子救人呢,可这火势太大……”
王徽见他夫妇脸上都被烟火熏得一道一道的,衣衫凌乱,形容狼狈,旁边还放了两木桶水,显然的确是做过一番努力,只是火势太旺,困在里边的又只是个丫鬟抬上去的姨娘,实在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去救人罢了。
恰在此时,姚黄到了,手里拿了两块叠好的料子,腰里系了几条白棉布巾,气喘吁吁,“少、少夫人!婢、婢子来了……”
王徽更不多话,解下她腰里的巾子,和两块料子一起塞进水桶浸透了,而后把水桶举过头顶,把剩下的水一股脑浇透了全身。
“……少夫人?!”赵氏夫妇和姚黄齐齐呆住。
姚黄率先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深切的恐慌,不管不顾就要去拉扯王徽,“少夫人!不可——”
“老实呆着。”王徽低声说了句,抖开一块湿布裹住身子,头也不回冲进了火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