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九月十一黎明时分,天还未亮,王徽就率领十万大军静悄悄抵达了居庸关北麓山下。
这座小山位于太行山余脉和燕山山脉交接之地, 名唤“军都山”, 原是小丘,最高峰海拔也不过四百来丈, 山上林莽密布, 郁郁葱葱,哪怕是这样万物萧瑟的秋季, 茂密高耸的针叶林也足够遮蔽一支大军。
山下是一条狭长的溪谷,东西走向绵延开去, 河面约莫四十来丈宽,波光粼粼,风平浪静, 乃是永定河在此处分开来的支流, 河面上横跨了居庸关的水门城墙,城楼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持了弓箭巡视的鞑子兵。
再向南望, 则是这座雄关大名鼎鼎的马蹄形瓮城。
两侧山势斜斜向下, 陡峭险峻,中部唯一平整的地面又十分狭窄, 堪堪能容得三架连天弩并行而已, 而对于更加宽阔的摩云梯来说, 竟只能容下两辆并排。
这条溪谷, 竟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是一片汪洋。
真真是九塞咽喉,易守难攻。
王徽站在军都山半腰里的一座小峰上,垂目望着下方的城墙沉吟。
连天弩的威力,在于攻击范围广、短时间内伤害极大,不论是钢铁巨箭还是床弩本身,一旦全面投入战斗,在这个大范围杀伤性热武器尚未普及的时代,这样能一次性发射多枚巨型弹药的大型床弩,这样的威力性质,其实已经具备了大规模热武器的雏形了。
多架床弩并排齐射,它们的威力加成并非是简单的线性增长,而是呈现着几何倍数的提升。
所以……如果受地形所限导致连天弩无法并排大量使用,燕云军的攻势就会遭到相当程度的削弱,而这种削弱,是可以左右战局的。
幸好王徽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居庸关作为记录了华夏民族几千年战争文明的建筑瑰宝,哪怕到了星际时代的银河帝国,也保存得相当完好。
王徽昔年率银河帝国第三舰队驻守地球母星的时候,曾多次游览这座古代雄关遗址,感受古战场金戈铁马的余氛,甚至还曾潜入永定河水下,亲自去观察古代关隘水闸的构造。
可以说,不独是居庸关,这颗古老的人类母星上每一处载入史册的战略要冲——像是中国的居庸、剑门、嘉裕此类雄关,古罗马帝国围攻犹太人的马察达要塞,著名的特洛伊城遗址,法国巴黎的巴士底监狱,萨拉热窝的巴特米尔隧道,机械文明时期阿留申群岛的海军基地——不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至少地形、构造、哪处可攻哪处可守,她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
“主子,小毛子他们回来了!”姚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徽精神一振,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问,“都回来了?可有减员?可曾受伤?鞑子发现不曾?”
姚黄一路小跑跟在旁边,未及回答,两人就穿过了树林,来到扎营的空地上,有五六个人正站在那处拿巾子擦头发,毛定边就在其中,几人身上都穿着黑鲛皮的水靠,周遭地上弄湿了一片。
眼见将军到来,这几人立马放下巾子起身行礼,王徽抬手免了,问道:“水下情况如何?可都还好?”
“回将军的话,咱几个都好着呢,水底下除了憋闷些,旁的一点伤也没有!”毛定边兴冲冲答道,眼睛发亮,显然十分兴奋于这次新奇的水下任务。
“没事就好。”王徽点点头,收了笑意,“与我说说那水闸。”
毛定边也肃了表情,比划着说将起来。
原来黎明前大军刚刚抵达的时候,王徽就从飞熊卫里选了几个水性好的士兵,穿上特质的鲛皮水靠,潜到永定河底察看居庸关水闸的情况。
开拔前一个月,王鸢就上交了一批特质的水肺,由于燕云打的大多是陆战,少有水战,需要用到潜水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这些水肺也是试用品,并没有后世正统水肺那样强大的气压控制系统,故而最多也就能支撑着人潜个三丈——也就是十米——左右的深浅,再想往下潜就绝对不行了。
不过这段河道汛期最深处也不过才两丈,带着这套水肺潜下去也是绰绰有余。
这些试用品,也是王徽考虑到居庸关的地形情况才吩咐研制的,眼下到底是派上了用场。
“……水门上方有闸楼,无人看守,闸楼里设有闸门,一直延伸到水下,已经触到了河床,闸门柱为砖石建成,中间缝隙勉强可过一人,不过……”毛定边左右看看,“穿重甲的弟兄可能就不行了。”
“原也不会让重骑和重步下水,”王徽点点头,又问,“可曾数清楚共有多少缝隙?”
“是。门柱共五十二根,缝隙有五十三处,中间两处连接了闸门,有锁链缠绕,不能过人,能过人的一共是五十一处。”
“足够了。”王徽终于露出笑意,拍拍他肩膀,又冲旁边几个一道下水的飞熊卫点点头,“做的不错,待攻破了居庸关,再一并给你们论功行赏。”
几个大小伙子挠着头皮,嘿嘿笑个不停
“下去休息罢,晌午造完饭,从你的人里头给我选三十个兵上来,”王徽又嘱咐一句,“记着,水性不一定多好,会凫水就成,但身手要最好的,知道吗?”
“是!将军放心!”毛定边大声应下,行了个礼,就跟同袍们嘻嘻哈哈走远了。
这具体的破关计划,王徽尚未同下属们仔细交代,不过姚黄在旁听着也懂了一些,眼见四下里人都散开了,就低声问道:“主子是不是想派个小队先从水底潜入关内,撕开个口子,咱们大部队就能顺顺当当杀进去了?”
王徽斜她一眼,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姚黄红着脸笑得开心。
王徽心下却是有点感慨,想不到在冷兵器攻防战为主流的封建时代,这样的敢死队战术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居庸关地势有如“漏斗”,两侧山势奇险无比,中间多为水道,少有平地,城墙之上守军火力太过密集,在近处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架好床弩和云梯,能并排而行的空间太小,那么少的人往前冲,简直就是给城楼上的守军送活靶子。
朱癸还曾提议直接在山上用弓箭和床弩往下射,被王徽一记冷眼瞪了回去,山头距离居庸关城楼太远,弓箭和床弩都是有射程的,一旦超出射程,弩|箭就会直接失去力道和准头,到时非但射不到人,反会直接掉到地上或水里,被鞑子拾了去,便宜的还是敌人。
唯今之计,也只有先引去城头火力,另一边燕云军就可以迅速通过那段狭窄的平地,到时连天弩一波猛攻,再坚固的城头都能轰塌一大半。
破关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然而居庸关乃是幽州之外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可以说是柔然人的最后一线希望,但凡他们还有点血性,但凡还有人不想当亡国奴,这场破关之战,就都会全力以赴。
故而,这支敢死小队的几十个兵,都必须是高手中的高手,除了过硬的功夫之外,更得有必死的决心。
想至此,王徽眼神微冷,转头吩咐姚黄,“把子絮他们几个都叫过来,我有事情交代。”
姚黄行个礼,撒腿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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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大军的营盘全扎在军都山这个小峰上,所幸此处山势颇缓,林木又多,堪堪也能盛得下这么多人,不过五千飞熊卫作为燕云侯亲卫,离王徽总是要近一些的。
毛定边作为飞熊卫统领,一边点选着身手好的弟兄,一边时刻注意着将军那边的动静,接着就看到几位参将都围到了将军身边。
不知将军说了句什么,就见那几位全都变了脸色,又惊讶又焦急,尤以濮阳参将和姚参将两人为最,两人表情十分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嘴巴开开合合,正在极快地说话。
不过到底隔得远些,这些头头脑脑们又有意压低声音,故而毛定边仔细去听,也没听出来什么。
就见将军又说了一句,只听哗啦啦一阵铠甲响声,那几位参将竟然齐刷刷跪在了地上,立者唯将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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