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将它前后连贯起来可算是窥得真理,但她隐隐觉得,自己忽然掉进这么一个大手笔的局里面,武安王世子伯还脱不了干系,而直接作为导火索促使伯还这般不懂怜香惜玉的,大约正是女主了。
非她猜疑女主是个小人。
事实上,女主的是非观黑白分明,这所谓的分明并不是说她有多么正气与公证,看过原著的都晓得,女主的是非观一切皆是从她的角度出发,她觉得你是好人了,那么即便你做了几件坏事只要没动摇到她的判断,你仍旧是个好人,是个不得不这么做下一些怪不得你事的好人,然她一旦觉得你是个坏的,那么即便你做过不少良心事,她也会断定你那是作戏,是表面功夫。
十四为什么会这么想?
有些小细节起初你不甚在意,当你细细回味时,方才醒觉无数个巧合才能汇聚成为一个阴谋。
就比如,她本人第一次见执金吾之子,是在金吾府上,那个寒着脸如同傀儡般的少年,她不是宿主早些时候见过这孩子,自不能做前后比对,也就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初初少年望见她的一瞬间眼里曾活过来的瞬间生气,那是一种叫做恨的情绪,她太熟悉了。
当时只当为是过去执金吾之子对她本就没什么好感,此番又是在她公主府遇难,难免不待见她。
可倘若将之串联起来呢?
女主光环是无论跨越多少个时代小世界,她见识过最具魔力的东西,它能使得很多人莫名就敞开心扉以诚相待,这孩子未必不会被光环所折服,再则他们年纪相当,倒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万一一个诚心相待说了些自己曾在公主府经历的无法磨灭的伤痕,有情窦初开的地方,总不乏八点档,连十四陷入情网都未能避开,何况是言情小说里面的女主角?
想必她二人的交流是要多煽情有多催人泪下,从而导致女主横生一脚打破了伯还此时心中的秤平衡,伯还不想留她,必然会出手,一旦出手必不会手下留情,他惯是个喜欢做大手笔的人,搁在现代就是典型霸道总裁,当然,这一惯的霸道是藏在他表面那层温文有礼的皮骨里的。
倘若这些假设都成立了,那么可说,她这个局几乎无解。
重点是假设伯还已经出手,那么更大的敲击将接连而至,莫说伯还是不是真要她死,一旦加速推动整个王朝的颠覆,首先必死的人,最不可活着的人,必然是她的便宜弟弟,伯钺!
伯钺但凡活着,伯还拿什么脸皮来登基?
一想到伯钺,十四是真觉得他可怜,生来帝王命,却过着下等人的日子,那双腿拔开裤管坑坑洼洼都是剖去的肉坑,还不提他身上曾被加注过多少难以磨灭的痕迹。
最残忍莫过于一开始给予你一切最好的,所以人都告诉你你将来也会拥有最好的,可最终现实里你迎来的除了对比的落差,连为人的尊严都不曾给你留下一分。
想着想着,月离牢房越发的远了,她置身于漆黑中,除了一只贼鼠亮幽眼盯着她,巡逻的守卫也开始啃着下酒菜畅谈想当年去了。
这个局…究竟能不能破?
…
办大事,世人常说须得贵人相助,这里所说的贵人乃是泛指,有兜里一文子无的,亦有财大气粗的,有一脑海鬼点子的,也有笨拙憨厚的,关键是看你这件事命里的贵人所欠何人?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屋里挨着房门那处,干杵着一个大汉,和问话的人隔了几米,一身灰突突的短布衣,脚上的鞋有一只还戳破了个洞,整个人晒得皮肤通红,显然是被紫外线晒伤了,清晰可见上面涂抹着的药膏还未全吸收。
壮汉眼睛小,不是豆眼,而是那种细长,看人给人感觉是眯着眼睛那种,与那粗矿的国字脸框搭在一起,但从外表印象,还真显得不太亲和。
这客房里头端坐着的年轻人举止优雅贵气,打小壮汉就跟着他做事,总是看不够这优雅贵气的举止,每每私下里偷偷模仿一二,对着镜子都能把自己给吓趴,可那又如何,他就佩服自己这个主子,在他眼底,主子那就是天人下凡。
前阵子,他随主子出寒北来办事,还没走几里地,就被主子安排去了南方,他也是去了才知道,那大太阳晒得可毒狠辣,要不是主子一声令下他连火坑都敢跳,一个自幼生长在寒地的人面对正逢异常气候的南旱之地,当真是不易。
眯着眼将他看,还有几分扭捏的搓手小动作,答道:“事倒是办妥了,就是…”
“直说。”壮汉那扭捏的样子,欲言又止,他主子看着就不舒服。
“这半道里蹦出了另一伙人,跟公子想到了一处,要不是几次三番与他撞到一起互相拖拽耽误了时机,早给公子的事办妥了。反正,说起来就是一场误会,原道他那边以为我是相权党羽,才阻拦我绑架小王爷。”
此番南下的事,他出手也只当是既决定要与王家翻脸,便做的彻底,没想到除了相党,竟还有人与他想到一块,合着,也就只有那封信的主人了吧?
一个被架空所有的傀儡公主。
“人活着没?”
“活着活着都活着,公子您说过,再不济也是远房亲戚,能保命必然是最好,为了公子这句话,这事可没把我累坏,所幸幸不辱命,办成事了,这不,马不停蹄地连夜赶路,向您报喜了。”说道这,他咦了一声,奇道:“小陈还是头一回穿得这么不正经?是要去哪里?”这才发现屋里头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去换身衣裳,正好去替我再办件事。”年轻人眉梢微微一挑,搁什么事扔这粗汉子那里,即便句里句外都夹带着文绉绉的词汇,都总是歪曲了原本的意思。
什么报喜?粗糙。
“公子要办什么事?”
“扛个人,陪你小陈弟弟去相国府走一趟,由你保护他,我也放心。”
“成啊!小陈这细皮嫩肉的,连个北方的老娘们都打不过,公子您就放一百个心,小陈,我罩了。”
小陈那是文人,靠脑袋吃饭,不是靠力气!
算了,懒得纠正。
…
十四的贵人来了。
一大清早宫里的太监恭敬前迎她而来的时候,她心底清楚,她这回是碰着贵人了,在她绞尽脑汁还理不出一个破局对策之时,有人上赶着当她命里的贵人而来。
“长公主殿下您受苦了,这都是那些蛮邦穷夷使的离间计嫁祸于您,要不是有人擒住了炸死外逃的来使,又直拿出叛军首领与蛮夷们的密谋信…”太监絮絮叨叨,一把眼泪一把眼泪的擦,那腰背弯像随时要趴在地,呈现出的卑微状,与前一日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曾收过一封看似毫无用处的信,也当是这一刻,她确信了这才是真正的内容,一个未曾书写却早已掌握在手心的内容:堂妹且宽心,兄必不叫来使暴毙于此处。
除了他,还能有谁清楚这原著中基本无人知晓的秘密,又从中做手脚,断了这个计划?化被动为主动?
在那牢房里呆了一宿,浑身自夹带了牢里的臭气,濮一回了宫,当即被宫女们簇拥着清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