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睁开眼睛,屋里亮堂的烛火有些晃眼,他轻咳了一声,便惊动了外间绣花的丫鬟。
“少爷醒了?”穿着翠衣的丫鬟眼睛一亮,立马去捧桌上的茶水,握在手里带着温温热才敢端到他面前。
黄晋容点了点头,借着丫鬟的力坐了起来,身后靠着堆高的牡丹真丝迎枕,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待那茶水在嘴里打了个转下了肚之后,他才觉得好了些。
“少爷可是饿了?”丫鬟又问道。
他摇头,将喝空了的杯子递给丫鬟,说道:“再倒一杯茶罢。”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若是母亲前来,便说我睡下了。”
那丫鬟一愣,还是点头应允了。
倒完茶水之后,丫鬟便被打发出去了,黄晋容靠在迎枕上,半垂着双目。
说来也奇怪,自他知道自己同广陵顾家的嫡女定亲之后,他每隔几日都会做梦,这梦里还有一个女子,生的十分好看,倒不是他的眼睛全然放在这女子身上,而是这女子在梦里好似是他的妻子,在梦里他觉得这女子无比的熟悉和亲切,但是梦醒之后,他又想不起这女子的模样了,只有那好听的声音,温柔地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
“阿容阿容——”
他闭上眼睛,眼里全是一个窈窕的身影,女子穿着好看的衣裳,温柔地坐在窗木鬲之前做女红,推门而进的男子温和地叫她的名字,她放下手中的事物便笑着去迎男子,声音悦耳动听。
这个女子是谁?他分明看清那个男子便是自己。
他睁了眼睛,眼里有恢复了一派清明,不论梦里的女子是何人,就他如今的情况来说,他都不敢去多想,娶了谁便是害谁,他自己的身子没人比他能更清楚。
有时他想一死百了了,他这个模样哪里像是男子?自他有记忆起,这补身子的药便没断过,就连家门都极少出,这稍微变天便会有个头疼脑热的,当真是比那女子还要娇弱上许多倍来,哪里像个男子?
咳嗽了两声,自胸腔蔓延的痛楚让他皱眉。
那梦里的女子,他也不想了,他这个样子,如何能去害那些好姑娘?
……
陈玄朗送顾云旗去族学的事儿很快就传到顾玉环耳里了。
她正一面绣荷包一面听宝珠兴冲冲地。回话。
“什么?”她手忽然一抖,那针险些扎着自己的手。
“今日表少爷亲自送大少爷去了书院。”宝珠又重复了一遍,面上难掩喜色,昨日小姐才去求了表少爷,看小姐那样子又像是没有同意一般,哪知道今日就听到了那么个好消息?
顾玉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听到宝珠复述了一遍,她才觉得有几分真了。
昨日她去求陈玄朗的时候,陈玄朗是如何说的?觉得会么?陈玄朗是个如何的人,她确确实实不了解,但是临死前在大牢之中的那一幕她闭上眼睛都能看到,那么个看着自己老师死在自己面前都无动于衷的冷血之人,竟然帮了她?她怎么想都想不通。
“表少爷真是个好人。”宝珠一改昨日对陈玄朗的气愤,脸上带着满意的笑。
好人?她无奈地勾了勾衣袖上的花纹,若是宝珠看到日后的陈玄朗,还不知会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不过,陈玄朗昨日那话分明是拒绝了她,怎么突然又帮了?她思前想后,只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继母小陈氏。昨日,陈玄朗还见过母亲,母亲自来是将她和兄长当做亲生孩子来待的,定然会为了兄长的事去求陈玄朗。
她紧了紧手,突然想起昨日自己那可笑的模样,早知会如此,她又何必冒着毁名声的风险去他那儿丢丑呢?
小陈氏是陈玄朗的姑母,陈玄朗以往在陈家过得艰难,小陈氏也是帮过的,再者,陈家和顾家是姻亲若是陈家不出力,这事倒是说不过去了。
她越想越有道理,随即放了手中的事物,说道,“去浣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