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朗离开扬州的这个晚上, 顾玉环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陈玄朗的少年模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梦里,身形瘦小, 如今的陈玄朗虽然身子也见不得多么健壮,但是比起以往,那是好了许多,穿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就站在她白日里埋装着雪水的坛子的那棵梅花树下, 而后便是漫天的梅花飘落, 落在少年的身上, 又飘落在地上, 少年抬头看了一会, 抬脚将满地的梅花踩在脚下,再抬头去看, 看见的人穿着绯色官服, 腰间束着金色腰带, 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药玉。他的身后是绵延无尽的石阶, 铺着大红色的地毯,蔓延至那巍峨的宫墙之中。
“小姐可是梦魇了?”宝灵披着一件外衣进来点了蜡烛, 将喘着气的少女拥在怀里,轻柔地抚着少女单薄的背脊。
只是个梦, 但是那双眼睛似是能够穿透人一般, 透着寒意……还有杀意。
这是她没有见过的陈玄朗, 即便是在大牢里的时候,面对黄辉的时候,她都没见过陈玄朗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小姐早些睡吧,奴婢就在边上守着,明日就回去了,小姐不要怕。”宝灵的声音轻柔,渐渐将顾玉环的心稳了下来。
烛火很快就灭了,她缩在被窝里,睡意渐渐袭来,似是涨潮的海水一般将她淹没,她就似是海面上的一块浮木一般飘摇。
……
愈近年关,气候便越冷,一回顾家,顾玉环便病了。
这一病,便病了十多日,这药日日都在喝,才稍有了气色,身形更加消瘦了,那腰肢似是一只手便可以握住,本来便是鹅蛋脸,这病了十多日,小脸也瘦了许多,带着几分苍白,下巴更加尖了,模样叫人更加心疼了。
“小姐,胡小姐来了。”
胡婼倩前两日便听说顾玉环病了,这两日听说她好了些,才带着丫鬟过来看她。
她穿着身莲青色金线绣百子榴花西洋衣裙,头上戴着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小脸被掩在斗篷领子上的一圈绒毛之中,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来。
“前两日便听说你病了,姑祖母说等你好些了再来看你,怕你身子弱带了寒气给你。”她解下斗篷,递给手边的丫鬟,将一只精致小巧的暖炉抱在怀里。
顾玉环这几日已经好了不少了,她穿着件兰色素锦衣袍,胡婼倩来之前,她正在看书,就是陈玄朗送给兄长的那本书,她病了的这些日子实在无聊的紧,这书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都看不进去,怪不得是孤本,只怕是很多人都看不懂。
“你也不怕我过了病气给你。”她笑着去拉胡婼倩的手。
两人关系愈发的好,胡婼倩虽然没来顾府,但是这东西都是一件件儿地往她这送,这郡主的东西,哪里都有差的呢?
“我身子健朗着,倒是你……”胡婼倩上下看了一眼,落在顾玉环鼓起的胸脯之上,“全身都瘦了,就这儿没瘦。”
顾玉环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双手捂在胸前。
“真经不起逗。”她笑道,“不逗你了,我此番来,是来辞别的,母亲的信昨日就到了,我哥哥已经在接我的路上了,保不齐哪天到,到了我就要回京城了。”
“你不在这边过年了再走?”她知道胡婼倩口中的母亲便是公主,但是胡婼倩不提,她也不说这档。
“不了。”她摇了摇头,“陈玄朗应当是要回扬州的,不过我这回回京城还是能看到他的。”
少女提起心爱的男子,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你可要帮我看好他,要是他定亲了,我当真会伤心死的。”胡婼倩捧着心口,做出哭的表情来,逗得顾玉环一笑。
“三表哥三年内都不会娶亲的。”她眨了眨眼睛,到她死,陈玄朗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黄家灭后,陈玄朗又将升迁,到那时,娶得人该是谁呢?
“你如何知道?”
顾玉环笑了笑,她自然是知道的,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虽然命不长,但是陈玄朗在她死之前有没有娶妻,她是知道的,她觉得,像陈玄朗那样的人,心中应当是没有儿女私情的,他的眼里,应当只有权势,滔天的权势。
“我听外祖母说的,三表哥如今心在仕途,无心儿女之事。”这话是她胡乱说的,但是这确实是真的,若是陈玄朗想娶妻,哪里会有人不嫁?
“当真?”胡婼倩睁大了眼睛,面上欣喜难以掩盖,她自然是高兴的,她这般喜欢陈玄朗,等他三年又能如何?她自然是愿意的。
“真的。”她捏了捏胡婼倩的手,“我觉得你和三表哥是极相配的,若是三表哥能娶到你,是他的幸事。”
这话说的不假,日后陈玄朗的官会越做越大,但是根基并不深,若是能娶胡婼倩的话,那就是公主的女婿,和皇家人扯得上关系,不论是在官路上还是如何,都不必一步步走的艰难了。
胡婼倩听得红了脸,但是又十分地高兴,“等你嫁到京城来了,我带着你逛遍京城。”
京城……
顾玉环微微笑了笑,温柔地点头,若是可以不去,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踏进京城。如果这辈子依旧同前世那般,黄家会倒,她还是会死,就像梦一场一般,她一醒过来,回到了未出嫁时,但是和黄家的亲事已经定下,来年她便要嫁到京城里去。
她并不是不想嫁给黄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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