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情不自禁去想那伤痕的来历,又想起他在狼群中为自己挡下了许多攻击,心跳仿若漏了一拍,又扑通扑通地跳得欢实。
俞三侠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感情态度?
张怡红着脸,带着些期许带着些羞意,恼恨地想要将那说不明的情绪压下,把某些绮念抛开。可越是告诉自己不能想,就越是想个不停。
她该是厌恶男子的。从那一段黑暗的经历后,她每每看到男人淫邪的目光都会厌恶,虽然不会一竿子打死,可连带着对一般的男性也有几分漠然。这也是为什么前世父母亲人劝她相亲嫁人,她全部拒绝的原因。
而俞岱岩呢?他大概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能够依靠的人,他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环境,给了她融入这个世界的机会。若无俞岱岩,若无那段婚约,张怡不敢想象自己的重生是否比之前世死得更快。
固然那份依靠是由她自己强行求来的,一开始就掺杂了她过多的私心,可后来的相处,俞岱岩对她许多干涉行为的默认,才真正给了她越来越多的安全感。
从某种层面上说,他相当于是她的一个跳板,帮助她融入这个世界,给了她活得不一样的机会。所以,他是特殊的存在。
张怡抬起手,捧起一捧温水去浇他的脸。温暖的水流冲刷净了男人脸上的血痕风霜,露出一张消瘦硬朗的脸庞。她从未,这样认真,这样近距离地去看他的脸。
俞三侠的额骨很是宽大,天庭饱满,面部轮廓极其刚硬,剑眉浓黑,看着便是一副江湖豪侠的模样。不笑时尽显威严,有几分凶悍。若是笑了,则诚恳无比,给人以亲近可靠之感。不少人就是被他那爽朗的大笑迷惑,却不知那笑容下更有十分的谨慎和细致。
不得不承认,她是被吸引了的。不论是初来时的庇护依赖之情,还是如今的豪情万千。张怡最讨厌他的古板,总将仁义挂在嘴边,固执又有些大男子主义。可这些讨厌在俞岱岩身上,渐渐的却又不那么讨厌了。
她已经处在千年前的江湖,这个社会固然落后,可仁义也是真实的。俞岱岩,这个作古的老古板,他的大男子主义是真,可那份侠义豪情更是真实得叫人迷了心。
该恨他吗?分明承认过错误,等到冰雪中,还是不顾她想法点了她的穴。一个人走在风雪中,四周都是茫茫的白雪。张怡不知俞岱岩什么感受。可她知道若是自己,定会寂寞而后绝望。
张怡犹豫着,缓缓地,展开双臂,环住男人的腰,静静地贴近俞岱岩。他身体已经有了热度,四肢也在温水中解了冻,不再那样僵冷。张怡垂着眼睑,把头靠在他的胸口。那心跳声依然是那么有力度,稳健的,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耳膜。寒冷中,就是这心跳声伴着男人的体温叫她安心入眠。
“三哥……”她小声地唤,饱含着某种深情,又附带了许多迷茫。
肌肤下贴紧的身体突然一阵猛烈颤抖,手臂的肌肉抽动,经络间游走暗劲。张怡只当他醒了,惊慌地松开手,想要离远一些。却被那铁臂骤然桎梏,牢牢紧锁。
“怡妹……别走……”男人的声音是暗沉沉的嘶哑,难言的脆弱祈求。
张怡抬头,却见他双眸紧闭,眉宇间死死皱着,表情极为痛苦。看他模样,不像是清醒,倒像是做了噩梦。
腰背被他锢得生疼,那大掌就卡在她腰间,抓得死紧。张怡忍着疼,又重新抱他,轻轻拍打男人的后背。柔声道,“我不走,三哥……轻一些……”
她原也就是试试,不想俞岱岩竟真的听话得松了松手掌,然而手臂依旧环着张怡不肯松开。过许久,又喊一声“怡妹”。或是小声说着什么,但听不清,只能隐隐听到“危险”之类的字样。
张怡无法,只能乖乖趴在他身上,一边轻轻拍打,一边低声哄着。这样的法子却也管用。看着俞三侠逐渐不再说什么,眉头也舒展开来。又看他满面憔悴,两鬓的斑白,难掩疲惫。
一时间,张怡只觉得心中又酥又软,那些意向中的坚冰在俞三侠的几声话语中融成了暖暖地一池春水。这一刻,她不敢说自己的感情来得多么汹涌,却知道,若是错过了俞岱岩,她只怕会遗憾懊悔终生。
武学易得,而人心难求。论武功,俗世不知哪个更高。而待她之心,这世间恐怕始终只有俞岱岩最好。
“三哥,快些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