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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钟声响起,伴着忽有若无的梵唱,我才渐渐意识到自己该是在一座寺庙里。
手脚早已绑的毫无知觉,天该是亮了,尽管眼前的光线还是一片晦暗。
我艰难地左右扭头望去,想知道自己靠了一晚上又冷又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通过淡淡的人形轮廓,勉强可以辨认出是一尊佛像,只是看不到前面,也不知自己靠得究竟是何方神圣。
肚子又开始饿的咕咕叫了,我有点头晕眼花,于是开始祈祷快点来人救我。
佛祖啊,早点叫人来解救我,我也可以早点给您烧柱高香啊。
佛祖啊,希望一会来救我的人也可以跟悦姐姐一样带着一只鸡来啊。。我要饿死了。。
哎哟,佛祖啊,你千万不要怪罪我在佛门清净地里吃鸡啊。。所谓酒肉皆是肠中过,您老才是心中留啊。。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也一定不会想看着我饿死的对吧。。
我在心里胡乱想许久,却也没个人来。
此时此地,每一瞬都像一生那么难熬。
到底是谁绑的我?!也捆的太紧了罢!
我又开始祈祷:佛祖啊,没有鸡也不要紧,关键是快点来个人解开我罢!佛祖啊,我平时也没招谁惹谁啊,为什么老是要我遭罪啊?佛祖啊,您知不知道我快受不了了啊,谁来都好,只要能让我自由,让我以身相许都行啊。。。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传来房门猛地被推开的声音。
我刚想高叫一声‘佛祖显灵’,便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幽凉声音,“你跟着我做什么?”
是慕容盈!
不知为何,我一下子哑巴了,但心却跳得飞快。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快跟我回去见太后罢。。”
这跟吃了炉灰一样的语气,一听就是朽木杨忠。
“滚开!要见你自己去见!”
今天的慕容盈听起来跟吃了火药一样。
“公主。。我。。我。。”
杨忠登时结巴了,然后听到铠甲触地的声音,“参见皇上。”
我一愣,没想到连皇上也会出现在这里。
“杨大人可否回避一下,朕有些话要同皇姐讲。”
“诺。。”
脚步声渐渐远去,木门重新被掩紧,一个极寡淡的男子声音响起,“母后同你讲了什么,竟让皇姐如此不快。”
“你怎么不自己问她呢?”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慕容盈私下和皇上讲话如此。。如此。。用文莲的话就是,如此没有规矩礼数,竟然可以直呼‘你’。
只听皇上轻哼了一声,说道,“无非又重提了一些陈年往事了罢。”
慕容盈不予置否,我听见她的脚步声朝我这边走来。
可我像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般,突然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好了,母后素来是这样的人。她对过去的缅怀远胜于对将来的期盼,而且还常常不自知。”
皇上似乎就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很近,以至于在脚步停顿后,竟给了我一种这两人此刻正贴抱在一起的错觉。
“可你不一样。”皇上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沙哑,像似在慕容盈耳边呢喃一样,“你跟朕是一类人,过去对我们而言一文不值。除了彼此,这世间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了,不是么?”
我正琢磨着这句暧昧不清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便听见有衣帛轻微摩擦的声音,慕容盈的声音缓缓响起,“皇上,我真的有点累了,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哼,我看你不是累了,而是变了。”
皇上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是什么让你变了?让你竟愿意与她们同行而来这座寺庙?你是真的想要为那小子祈求平安?”
那小子?是指我吗?
我浑浑噩噩地想着,觉得自己已经听不懂他们两人的对话了。
总觉得。。皇上质问她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对自己的姐姐。。更像是。。。
我不敢深想下去。
没有听见慕容盈的声音,却听见皇上近乎压抑的声音又响起,“不肯回答?好,你不说,朕来说。是因为这个才变的罢?”他应该从袖袍中掏出了什么。
“还给我。”慕容盈的声音透着极度的不悦。
“你说说,这是什么,嗯?”皇上继续在逼问。
“还,给,我。”慕容盈一字一字地道。
‘啪’的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打碎了,四分五裂。
“呵,朕倒一度怀疑过那小子的身份,如今看来,倒真是流着我慕容氏罪恶的血。”皇上有些癫狂地冷笑了起来,“否则。。否则又怎会同朕一般对你用情。。”
“够了!”慕容盈愤怒地打断道,“你今天又发什么疯?两年前我们不是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吗!我们只是有共同的仇人罢了!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尽管拿好了!同样的,我也有相应的东西要你替我夺回!一直以来,都是交易不是吗?又哪里来的用情?!你不要老是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尤其是今天,我没心情!”
“玩笑?”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如千年的寒冰,“你为什么觉得朕说的是玩笑话?”
我听见错乱的脚步和激烈的拉扯声,然后传来慕容盈无比慌乱惊怒的声音,“你想做什么?!你真疯了!”
“你不是说,朕想拿走什么都可以尽管拿吗?!”皇上近乎狰狞地低吼着,呼吸全然紊乱了。
清脆的衣帛撕裂声惊心地响起,我再也忍受不了,想要放声大叫出来。
可是喉间偏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极度震骇之下,我竟然彻底失声了!
我只好将后脑勺重重地撞上身后的佛像,‘碰’的一声闷响,我眼前一阵晕黑。
那剧烈的动静终于停止了下来。
“什么声音?”皇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清醒了一点。
“啪”的一声掌掴,我听见慕容盈含恨的声音,“这里是佛门!”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慌乱地推开,一切又回归安静。
除了我。
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脑中一片混乱,忽然有点分不清方才自己听到的到底是真是假。
如同中邪般,我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地朝后撞着自己的脑袋。
一定是噩梦罢?
多么荒诞的一场梦啊。。。
快醒来啊。。快醒来。。醒来。。
有潮热的液体流淌进脖颈中,但我已感觉不到痛。
“阿归!”
似有人终于发现了我,按住了我。
“阿归!不要再撞了!”
不,我不是阿归,不是慕容当归。
我是林慕,我是林慕。
绳子终于被解开了,我该是自由了,可我却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不知过了多久,才认出了那双秋水双瞳。
这双眼睛素来幽凉薄情,可此时竟布满了欲泫欲滴的泪意。
如此看来,一定是我在做梦了。
于是我朝梦中的她笑了笑,便再也撑不住沉重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或许一觉起来,我还在冀州的瑟舞楼里给人看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