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变,“公主......”
长宁公主在另外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沉默了片刻,方才幽幽开口道:“柳氏第二次找上门来时,正巧被灏儿撞到,那时候他就知道了。”
卫简打量着长宁公主愈发显现戾气的眉眼,话音平静无波道:“我想,事情的发展应该是这样的。柳氏几次上门都被老太君回绝,渐渐便暂时打消了再上门的念头。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国子监监生曹轩,得知曹轩才学出众,便有心结交,以图后用。因曹轩有过一段外室子的身世,柳氏便以此为曹轩软肋,向他道出了她们母子的所谓身份。果然,曹轩物伤其类,决心要为柳氏母子讨还公道。也是从那时开始,曹轩与袁灏两个本没有什么来往的人之间突然开始产生龃龉、摩擦,而后关系愈发恶化。直到殿试后,曹轩被点为探花,他允诺柳氏会借机面见皇上,求皇上做主,为她们母子讨还公道。于是,袁灏便心生杀机,在夸官当日一大清早将曹轩当街打死。姨母您之所以百般阻挠我们缉捕袁灏,是因为您心中有愧,您认为是因为您,袁灏才会去杀人!”
“不是!灏儿他根本就不是去杀人!他去找曹轩,是为了替我求情!”长宁公主撕扯着嗓音尖锐地辩驳,蓦地双手捂脸屈身恸哭。
卫简一愣,因为长宁公主的话大感意外,眼角余光一闪,发现陈老太君身体微晃,连忙冲过去将人扶住,“老太君,您没事吧?还是先让人扶您回去歇歇吧?”
陈老太君借着卫简的搀扶稳住了身体。
长宁公主见状扑过来跪到陈老太君腿边,泣声道:“娘,您没事吧?我这就让人去请黄大夫!”
“公主,你快起来!”陈老太君刚坐稳,差点又被突然跪到脚边的长宁公主吓得跌下椅子。
“娘,都是我的错,我是袁家的罪人!”长宁公主无可诉说的压抑在心底的秘密一朝在卫简的刺激下被戳破,积累多时的复杂情绪潮涌般借由眼泪宣泄而出。
卫简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流出这么多的眼泪,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水都哭干了似的。
关键的内容可还没说呢,他这位长宁姨母可千万不能哭脱水晕倒了。
卫简索性拎着茶壶拿着茶杯坐到了长宁公主身边,倒了盏茶递到她面前。
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两人被他席地而坐的模样弄得一愣,长宁公主的眼泪竟然止住了!
卫简将手里的茶盏又凑近她两分,温声道:“姨母,喝口茶吧,这么哭伤身。”
长宁公主接过茶盏眼底一热,又涩又辣,却淌不出眼泪了。
陈老太君重重叹息,微哑的嗓音里充斥着满满的疲惫与懊悔:“你这个孩子啊,咱们娘几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不能说,你非要自己这么扛着,啊?!说到底错都在我,老了老了就犯了糊涂,就该干干净净地远远将人打发了,这样也不会让你心头上插着根刺煎熬了两年,还连累了灏儿!这一切都怪我一时心软,鬼迷心窍啊!怪我!”
“娘!娘!您别这么说,别这么说!”长宁公主抱着陈老太君的腿双眼赤红,“都是我的错,娘,您别自责,都是我一时冲动,害人害己......”
恸哭方罢,互相抢着自责的情境又开始了。
卫简忍着躺平挺尸的冲动,明知是犯错误但一咬牙开口道:“老太君,姨母,你们听我说,袁灏他没杀人,你们可以先歇一歇了!”
随着卫简这句话说完,厅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喜讯来的太突然,陈老太君和长宁公主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从彼此眼中看到乍现的惊喜,一致看向卫简,激动得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切尽在眼神中嘛,卫简懂的。
既然已经犯了错了,卫简索性一错到底。长宁姨母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既然之前他说了谈话内容牵扯到姨父,那这间屋子的保密程度一定是信得过的。
“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袁灏并非真正杀害曹轩的凶手,但想要彻底澄清,就必须缉拿到真凶。这还需要长宁姨母您的协助。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袁灏的情形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糟,王掌院请来的那位大夫每日替袁灏行针,已经开始见效了,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能醒来。但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暂时还不能泄露消息。我是实在不忍见你们如此伤心伤神,才无奈漏了口风......”
“你尽管放心,你今天所说的话绝不会传出这间屋子半个字。”长宁公主眼中再度恢复了神采,就连眉间的阴郁也散去了大半,尽管形容看着有些狼狈,但整个人竟瞬间鲜活了起来似的,“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卫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要的就是这句话啊!
卫简站起身,先将长宁公主扶起来坐回原座,自己在她身侧坐下,正了正神色,道:“我有三件事想请姨母解惑。”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示意他尽管开口。
卫简:“首先,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对柳氏母子下了杀心?您是如何得知曹轩要在面圣的时候为柳氏母子出头?”
长宁公主脸色一黯,道:“是柳氏亲口告诉我的。”
卫简心头一紧,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一副专注倾听的模样。
“就在夸官前一日,柳氏突然到公主府递了帖子约我在广安寺见面,说是事关五郎。我不想让旁人知晓与她见面,便在广安寺支开了随身的丫环。谁知她一开口便威胁我让她的儿子认祖归宗,否则便听凭曹轩在翌日的鹿鸣宴上当众请皇上为她们母子鸣冤!”
长宁公主咬紧牙关平复了一下心头翻涌的怒气,而后继续道:“外室子是有伤五郎的声誉,也有伤于我的脸面,可......可如果那真的是五郎的子嗣,我并非容不下他。但事实是,那根本就不是五郎的孩子,我怎能容忍她恣意妄为,只要彻底除掉她,所有的人就能得到安宁!我只是没想到,当晚曹轩竟然意外出现,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神秘人,生生让她们母子给逃了!得到消息之后我一时慌了心神,不想被早早过府来陪我用早膳的灏儿发觉,被他逼着说了实情。他说只要先安抚下曹轩,事情不捅到皇兄那里就还有转机,故而匆匆出了府去寻曹轩讲情,后来莫名其妙地曹轩就死了。”
“也不算莫名其妙,曹轩的确是遭遇外力击打导致内脏破裂流血过量而死。”卫简迎着长宁公主欲追问的眼神摇了摇头,“案情尚未查明,恕我不能再多透露。姨母,您能否将那晚参与行事的人尽数交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