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用了早膳便动身前往宁武县,待午时过半,就进了宁武县的县城,择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下,稍事安顿后在一楼大堂挑了张桌子坐下。
照例,秦安点菜。此时午膳时间已过,店内只有三三两两的零星客人,一看就是和他们一样的赶路人。
不多时,店小二陆续将他们的菜饭端了上来,卫简将几枚铜板压在托盘上,问道:“小二哥,不知县上可有位姓梁的神医,我兄弟三人慕名远道而来,还劳你指指路!”
店小二思量片刻,皱了皱脸,道:“小的是土生土长的本县人,却从未听说过县里有什么梁神医。”
卫简神情一黯,又追问道:“那附近可有医术精湛的大夫?”
店小二蹙眉想了想,道:“咱们这儿最有名的就数广济堂的胡大夫了,再有就是城西的薛大夫和城南的华大夫......”
卫简一一将小二提及的几位大夫问了个大概,却没有一个能和梁大夫沾上边儿的。
“这位仁兄可是要寻访名医?”正在此时,坐在不远处那一桌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皮肤干燥,深色的脸膛泛着微红,再参照穿戴和桌上的饭菜,看起来应当是行商之人。
卫简侧过身,拱了拱手,道:“正是。这位仁兄如何称呼?可是有所耳闻?”
对面之人笑着拱手道:“在下赵奕,常年在这一代走商。”
“赵大哥,幸会!小弟简骐,这是我两位兄长,我们打从京城来。”卫简用了个化名。
赵奕:“适才无意中听到你与小二哥的对话,你们是专程从京城过来寻医的?”
卫简点了点头,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无意中听进京的商队说起这一带有位梁神医,故而不远千里赶了过来,没想到苦苦寻了许久也没有消息。”
赵奕朗笑道:“既然你们是从商队那里听到的消息,那我可就有把握多了!你们听说的那位梁神医呀,根本就不在宁武县,应该是在北面大梁山下偏关县内的山坳村里。那里偏僻得很,除了我们这种跑商的人偶尔经过,余下的恐怕就是前去寻医的了。”
卫简眼神一亮,“还请赵大哥告知详细路径!”
卫简将赵奕及同桌几人请了过来,又让小二添置了酒菜,推杯换盏畅饮了一番,临别前又私下赠了赵奕一小袋银锭表示谢意。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林泷不禁感慨。
卫简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不管结果如何,只有找到了梁大夫,他才能甘心认命地回京。
微微仰头一口饮罢杯中酒,卫简叹息地想:不知京中情形如何了,沈舒南的拖功可还扛得住?
京城,刑部公廨。
目送大理寺卿佟正再一次愤然挥袖离去,沈尚书屏退左右,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着案下长身而立神情泰然的得力部下沈舒南,重重叹了口气,道:“十几日了,几次提审柳氏你都拦着不让用刑,就不怕佟正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沈舒南眉眼温润,拱手回道:“有部堂大人您在,下官心中如有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沈尚书不顾形象地瘫靠在椅背上,抖着手指点了点沈舒南,无可奈何地唉声叹气道:“柳氏的提审迟迟没有进展,你让我如何向皇上交代?朝臣们请求撤换西北统帅的折子眼看着就要把御案埋了,皇上力排众议执意不换将,再拖,恐怕御史台就要有人在早朝上撞龙柱死谏了!”
“下官有一疑问,皇上私下召见大人您时,可能敦促过严审柳氏?”沈舒南问道。
沈尚书一愣,回想了一番,摇头道:“这还真不曾,但每每都有问及进展。”
沈舒南抬眼看向坐在桌案后的上峰,道:“问而不催,下官斗胆,私以为皇上对眼下的局面应当是满意的。不知是否理解有误,还请部堂大人指点!”
沈尚书之前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案子上,如今竟沈舒南寥寥数语点拨,脑海中豁然一亮。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
沈尚书再看向沈舒南时,欣慰之余,也生出了“后生可畏”的感叹。
“依你之见,咱们就什么也不做,干拖着?”
凭心而论,能让佟正那个老小子吃一吃瘪,沈尚书心里还是觉得挺痛快的。
沈舒南敛下眼底的笑意,点了点头,“想来,应该不用等太久。”
沈尚书心念一动,当即就明白了沈舒南口中所谓的“等”是为何意。
“既如此,柳氏的案子就暂交予你,本官旧疾复发,难以下榻,恐怕要向皇上告假几日。”
沈舒南躬身:“部堂大人安心静养,下官定不负所望。”
沈尚书笑着站起身,走过沈舒南是拍了拍他的肩,然房门一拉开,又恢复了一脸的苦大仇深状。
沈舒南从旁观看,心中不禁喟叹:能稳坐一部尚书之高位,果然都不是寻常人!
京城这边,沈尚书演技爆发,千里之外的偏关县,卫简人品爆发,按照赵奕的指示,加之一路打听,顺利找到了山坳村。
“请问,梁大夫在吗?”村头的一处院门前,卫简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扬声问道。
少刻,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夫便是。你们是何人?”
但见一位身着深灰色长衫的老者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须发花白,精神矍铄。
只是左腿似乎有恙,走起路来微跛。
卫简拱了拱手,“在下卫简,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有要事前来向梁大夫求证。”
梁诩乍闻卫简身份,神情一僵,转而竟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重负似的。
然未及他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