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简不觉意外,但心情异常沉重。若非他曾在御前仔细打量过袁灏,恐怕也认不出他身上的这件外袍被掉了包。
由此可见,袁灏极有可能并非自戕,而是遭人所害!
“王掌院,麻烦您帮着仔细看看,这件锦袍可有不妥之处?”卫简示意萧衍将手上的袍子递过去。
王掌院并没有直接伸手接,而是扯了条布单将其包裹起来,对卫简道:“这袍子我需要带回太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时间可能要久一点,卫千户不如派个人跟我一道过去。”
卫简并非初次与王掌院打交道,对其谨慎细致尤为欣赏,痛快应下,并问道:“袁灏如今可否能移动?”
“谨慎些,并无妨碍。只是他如今的情况急需静养,牢狱之中的环境并不适合。”王掌院据实相告。
卫简颔首,亲自将王掌院送到了门口处,并差人随他一同去往太医院。
当着沈尚书的面,交接公文连着王掌院和三位太医的诊断一起签字用印,一应证物供词及嫌犯袁灏一并正式交接到了卫简手里。
卫简少刻不耽搁,命萧衍亲自带人将袁灏转移走,自己则再次进宫面圣。
今日虽无大朝会,但弘景帝心中烦闷,自刑部和大理寺一众大臣离开后便睡意全无,索性看起了奏折。卫简过来时,他正看到御史徐贤弹劾京兆府尹周晏的折子,说是京城里已经连续出现了五六起官家女子被人迷-奸的案件,京兆府却迟迟未能破案,以致朝中家中有女的大臣人心惶惶。
弘景帝肝火上行,甩手就将奏折掷了出去,恰巧卫简听宣入内,刚跨进暖阁,那本奏折就摔到了他脚边。
卫简弯腰将散开的折子拾起来合上,不经意扫到了两眼,忽的脑子里闪过一阵灵光。
“属下斗胆,请陛下恩准属下看一看这份奏折的内容。”
弘景帝摆了摆手,“早与你说过,私下里无需真么见外。”
卫简眉眼舒展地应了一声,随机翻开奏折迅速浏览了起来。
弘景帝见卫简神色肃穆,嘴唇干得有些泛白,示意涂公公倒了盏温茶递了过去。
卫简浏览完毕,将奏折送呈给弘景帝,接过茶盏同涂公公道了声谢。
温热的茶水入口,冒着烟的嗓子顿时熨帖了不少。回味着唇齿间犹存的极品六安瓜片的绵长清香,卫简眯了眯眼,神色间的凝重却丝毫未退。
将袁灏的情形如实禀报后,卫简看着弘景帝阴沉如水的脸色,硬着头皮道:“我已经将人暂时安置在北镇抚司的厢房里,日夜有人看守,可刑部大牢人多眼杂,又惊动了太医院,舅舅,袁灏的情况恐怕瞒不了多久,而且,我觉得也不应当隐瞒。”
袁灏日后如何,现下谁也不敢保证,如果醒来后出现什么后遗症,或者干脆一直醒不过来,不等陈老太君和袁大将军出声,长宁姨母就能到御前闹翻天。
弘景帝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脸色愈发阴沉。
“诚如你所想,这件事是不能瞒着的,稍后朕就会召见陈老太君和长宁,说明情形。如果长宁闹到你那里,你且担待些吧。你也知道,她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这些年来早将袁灏看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头痛归头痛,但对长宁姨母的苦楚,卫简很是能理解,“舅舅放心,我省得。”
弘景帝看着身姿挺拔、眉宇间英气内敛的卫简,想到他与袁灏多有相似的身世处境,再想到两人截然不同的际遇与现状,不由得对他格外疼惜,“朕知道此案有些难办,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朕讲,朕也不给你设什么破案时限,你尽力查便是。”
卫简苦笑,“有长宁姨母盯着,就算舅舅您不给我立下破案时限,我也会尽快破案的。”
这倒是实话。
弘景帝无奈摇了摇头,视线忽然扫过放在桌上的那本徐御史的奏折,想起卫简刚才的异常,出声问道:“你适才为何要看这本奏折?可是周晏确有懈怠失职?”
卫简摇了摇头,“和京兆府尹周大人无关,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个案子,稍后想去和他请教些细节。”
弘景帝神情一肃,道:“可要调用内宫侍卫?”
卫简感激地笑了笑,婉言道:“眼下的情形,还没有要动用大内侍卫的程度,公主府的护卫应该可以应付。”
弘景帝知道卫简轻易不愿借用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从属的御林军与卫简所在的锦衣卫,是直接隶属于皇上的亲兵,但却是泾渭分明的两支力量,甚少有所交集,一来是身负的职责不同,二来也是为了避嫌。
卫简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常常是漫不经心、兴趣缺缺的模样,实则在骨子里刻着谨慎与分寸,从不做越矩之事。这一点,肖似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