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不愠不笑,无悲无喜,“萧昱最近,吃糖吃得越来越凶了。他的脏腑一直在受那剧毒侵蚀,已渐渐有了衰竭的迹象。即使我眼下暂时还有办法控制那毒素蔓延,让他撑过明年后年,可是大后年大大后年呢?到那时,我就真的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了。”
深更半夜,紫微垣内冷风不断,东西六宫基本都已熄了火烛。这会儿唯一还有光亮的宫殿,差不多就只剩下玉芙宫的醉云轩。
兰雅是奉诏入宫,又有蔡公公引路,夜间当值的宫人们都对她很是恭敬。到了醉云轩外,她也不用宫人通传,直接啪地推门而入。
馨宁屋里虽说灯火通明,人却连头带脚蒙在被子里。兰雅朝着床榻就去,一把掀起被子。馨宁“哇”地一声大叫,捂着脸就要往地上跳,却又被兰雅一瞬抓住了胳膊。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脸。”兰雅硬生生将馨宁的手从脸上掰下。
馨宁的脸,用面目全非来形容也不过分。
她的脸上就没有一丁点儿皮肤还是好的,到处都生着吓死人不偿命的大红疮,脑门下巴上更是疮上再生疮,比传言中还要严重好些倍。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兰雅吧?四哥跟我提过你,你这么快就从天竺回来啦。”馨宁被兰雅瞧见了全脸,倒也不再遮遮掩掩,一屁股坐到桌边。
兰雅也在她旁边坐了,仔细观察起她脸上的红疮:“你的脸都变成这样了,怎么瞧着你却一点儿不介意?”
馨宁撇撇嘴:“我的脸越烂越好,蒙古国的那什么王子,总不会想娶一个丑八怪当王妃吧!”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萧昱真是一点儿没猜错。”
“四哥?!”馨宁听到“萧昱”俩字儿,蹭地瞪大了眼。
兰雅夹都不夹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又从小盒子里一柄明晃晃的小刀,扬起小刀就往馨宁的脸上戳。
“你要干嘛你要干嘛?!”馨宁吓得跳起来。
“你不是不在乎这张脸了么,怎么还会那么害怕?”
“我……我又不是不会好了!”
“太医院的那么多位大人都看不好你,你凭什么那么确定自己会好?”
“……”馨宁被兰雅噎得说不出话了。
兰雅又道:“实话跟你说,我和诸位太医大人的看法相同,觉着你这脸是好不了了。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带着这一脸红疮过活了,别说是蒙古王子不要你,就是你父皇看了你这样子,也得吐出三天前吃下的东西。”
“你你你,你胡说!三哥明明说——”馨宁跳脚反驳,可是话到一半儿,突地一下就没了音儿。
“三哥?”
“……”
“这儿也没有旁人,你大可以跟我说真话。”
“说……说什么真话?”
“别装了,太医院的大人懂医术,但不一定懂毒术。你在脸上涂的毒,是你三哥给你的?”
馨宁窘迫地坐回桌旁:“既然你都看穿了,那我就跟你说了吧。父皇万寿诞的那天,三哥看我为那狗屁王子发愁,就上来关心了我两句,更说他有办法帮我拖延时间。过了没两天,他就派人送了一盒药给我,要我涂在脸上。”
兰雅微微挑眉,自顾自地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茶:“你知道么,你差点儿就被你三哥害死了。”
“你说什吗?!”
“你三哥送了毒药给你,可曾送了你解药?”
“他说会再遣人来的!”
“那他遣人来了么?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回他的岭南去了么。我现下就很认真地告诉你,你这脸要是再拖上个十天半月,就真的是大多神仙也难救了。”
馨宁惊得打翻了桌上的茶具:“那……那我该怎么办?!”
“有我在,你听我的话就是。”兰雅又咂了一口茶。
兰雅一走三五天,萧昱便在清雅小院里持续“无聊”了三五天。
天气一天冷过了一天,他也不怎么出房间,只是偶尔画个画儿,跟自个儿下下棋,再就是拿出来那份《皇朝时报》乐一乐。
这天不大不小俩人正在院里边打闹,萧昱却戴着义肢撑着手杖从屋里边走了出来。
“你俩玩儿什么呢?”他瞟了飘俩小不点儿。
“赌……赌两手。”不大不小俩人赶忙把骰子骰盅往身后藏。
“小小年纪不学好。”萧昱笑着坐下来,“拿出来,我也玩儿。”
俩小崽子一听,乐得屁颠屁颠的,欢天喜地和萧昱掷起了骰子。可惜,从头到尾俩人都没赢过。
“没意思,不玩儿了。”萧昱眼睛里透着落寞,晃晃悠悠站起来,牵着寂寥的清影又回了屋子。
不大捅捅不小:“不小你看,公子虽说跟咱们玩儿,可是其实他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不小插起手道:“你知道公子这些天为什么一直不开心么?”
“为什么?”
“笨蛋,他是在想唐艾啊!我看啊,公子心里边早就想去找唐艾了。他越是去不成,心里边就越会想,心里边越会想,就只会越发不开心。”
“那怎么办?兰雅姐姐哪儿都不让公子去啊!”
“你是希望公子开心,还是希望公子不开心?”
“当然是希望公子开心啦!”
“我跟你说啊,那咱们这样……”不小咬起不大的耳朵。
没过多久,俩小家伙又跑到萧昱跟前,二话不说拉着萧昱就朝院外去。
“公子,你看!”他俩指着停在半山腰的马车,激动得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