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人在哪?”
“暂时留在了秦淮,托曹兴和照看着。”
暖阁里落针可闻,三太太是站干岸儿静观其变,始终不发一言。四太太是浇完了油隔岸观火,只等着看热闹。可话说到这个地步却无人反驳,邵令航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定。
不过老夫人就难过这个坎了,嘴唇颤颤嚅动着,用最后一丝理智拴住心神,问道:“你说要纳进府里的人,就是这个花魁?”
“是。”邵令航答得干脆。能将苏可从此事中干干净净地择出去,他正乐不得。
老夫人瞧他颇为轻松的样子,火气瞬间覆顶,一手拍在身边的大迎枕上,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是要气死我!”
邵令航见状,忙跪了下去,“孩儿不孝,惹母亲生气了。”
站在一旁的无双忙抚着老夫人的背,劝慰的话还没开口,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可儿姑娘。”随即又是一阵骚乱。
屋里的人再次愣住,无双见这个机会,起身去外面查看,过了会回来,轻声细语地回道:“库房的可儿姑娘来给三太太回话,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脚,一不小心就跌下去了。倒是不严重。”
邵令航还跪着,脸色却比刚刚秦淮赎人被捅破时还要糟糕。
他抬眼看着无双镇定自若的样子,现学现卖地问了她一声:“是她让你这么说的?”
论后宅的勾心斗角,无双的道行比邵令航高,点头轻语,“她知道屋里在说话,怕自己这一跤惹了几位主子不痛快,现下正在外面跪着呢。我让她回去养伤,她还不肯。”
崴了脚还跪着?邵令航银牙暗搓,以他对苏可的了解,只怕是她听到声音起了疑,不亲眼见到他不罢休。如果秦淮之事没有拆穿,他倒有心直接将她拉进来公布于众。但此时境况,他必须保全她。
邵令航装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甩开袍角站起来,厉着一双眼睛嗔怒,“既然崴了脚,就找两个婆子把她架走,跪在这里碍谁的眼?还有,既是有名有姓,就全乎着喊,仗着亲戚的脸面混个亲昵的称呼,在这府里顶不了半点作用。传我的话下去,往后‘可儿’这个称呼不许再叫,连福瑞那里也给我传话过去。”
如此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双不敢领命,抬眼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向来怜贫惜弱,听见苏可成了替罪羊,忙维护起来,“你自己做出这等事情来,冲那孩子撒什么气。她好歹是福瑞的外甥女,你这话传下去,往后让这孩子在府里怎么待?”说罢,对无双扬了扬下巴,声音较之柔和些,“找两个婆子将可儿送回家去,让福瑞家的赶紧找个郎中给她瞧一瞧。”
无双领命去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工夫才回来,点着头说都办妥了。站回老夫人身边时,目光有意无意朝邵令航瞥了一眼。
邵令航看在眼里,却没有做声,目光平静地看向一边。
老夫人却不乐意了,“你这是摆脸子给谁看?是不是福瑞帮你瞒着这件事,眼下捅出来了,你就拿人家的外甥女撒气?我还告诉你,苏可这孩子我看着不错,有我护着,你休想惩治她。倒是你的那个花魁,只要我活着一天,她休想进这个门。”
邵令航并没有什么演技的天赋,但兵不厌诈,对待苏可的这件事上,他掂量得很清。幸而有四太太和的这盆稀泥,他算摸清了老夫人的脾气。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四太太。
此刻演戏演全,“花魁”说丢开就丢开,不是他的作风,便阴沉着嘟囔,“她毕竟是我的女人。”
老夫人听见这话,真心替他臊得慌。两位嫂子还在这里,他也好意思说出口。“给她点钱让她自谋生路,往后你和她必须一刀两断。我相信你能将此事办好,不会让我伤心的。对吗?”
邵令航“为难”,站着杵了半天,幽幽开口应了。
老夫人压下脾气来,不管邵令航是否真的愿意,只要他应了就会办到,说一不二,有大将之风。至于那些看乐不嫌事大的,等闲下来,自要好好处置。
之后简单说了两句话,邵令航从撷香居出来直接回了前院,着人将福瑞叫来。
福瑞听了遍来龙去脉,心神不由一凛,但好在苏可没有露陷,此刻便急着出谋划策,“南京那边要做做样子,找个宅子再找个人先充充数,老夫人不是好糊弄的。”
邵令航觉得很是,就将此事交给了福瑞去办。只是忽想起一事,忙又将他叫了回来,“刚才在老夫人那里,她听到我的声音可能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若是还能瞒得住,就跟她说我这些日子去了天津卫,不在京城。”
这个“她”指的是谁,福瑞自然明白,心领神会地应声出去。
邵令航独自歪在太师椅里,心里说不上的郁堵。十来天了,她大约是从未问起过他,否则福瑞怎能答应得如此爽快,竟不担心会露陷。
如此不待见他,这个女人啊,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