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走到这一步,庄良珍不得不怀疑白点其实是一匹野马。
野驹苑虽有野驹二字,里面关的却都是人工饲养长大的,只不过难以驯化,导致暂不能使役。没想到居然混进了一匹真的野马,想来捉它的人也废了不少功夫,也许是意外,也许是巧合。
当日酉时,庄良珍感觉白点找到了家,它难以自抑的嘶鸣,驮着庄良珍恋恋不舍,见她跳下来,便伸着脖子去噌她额头。
除了春露,十几个男人目瞪口呆,见过温顺的良驹,但真没见过比小狗还会讨好人的良驹。
再往前便是一望无垠的峡谷与森林,不再适合人类涉足。
要分手了吗?庄良珍看着它眼睛。
白点眨了眨,居然有晶莹的泪光。
庄良珍睁大眼:“真的吗?你见过我?”
所以第一眼就对她格外好奇,恨不能咬断木栏冲出来。
“你见到的那个我,比现在的我高,白头发……哈哈,你们马儿说的话听起来真奇怪。”她抱着它脖颈笑,“那一定是与我相像的人,但肯定不是我。”
它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确实不是她。
但是它要走了,它属于带着露水的草芽和深谷。
似乎要为这略带伤感的离别更添一抹愁绪,老天爷竟飘起细雨。
白点哒哒哒的越走越远,还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直到火红的身体被浓郁的灌木丛一层一层的遮挡,完全消失。
“姑娘,快走吧,牛百户说下雨不是好兆头!”春露上前拉起她的手。
庄良珍如释重负:“好,我们走!”
牛百户中气十足的指挥大家掉头。
天黑时在一处山壁下落脚,绵绵的细雨忽然变了脸,稀里哗啦越来越大,牛百户大惊失色。
深更半夜,正是野兽出来觅食的时辰,而雨势这么大瞬间浇灭火把,情况不容乐观。
幸而当初庄良珍要求把车厢的檐角做宽许多,十几个人围成一圈,尚且能避雨,也能勉强护住五六根火把,但根本找不到地方生火,没有火堆就意味着任何一种野兽都有可能靠近马车。
“牛百户,请将车辕解下。”庄良珍冷静道。
有道理,马匹极易受惊,万一将两个小丫头拉跑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牛百户一点即透,立即放下车辕。
春露似乎被紧张的气氛感染,结结巴巴道:“别,别怕啊,再有三个时辰天也就该亮了。”
明明自己都快要吓晕了,还好心的安抚她,真像慕桃。庄良珍拍拍她的手:“不会有事的。”
狼群很少主动攻击人数众多的男性。
但这一夜,谁也无心睡眠,牛百户支起耳朵,一刻也不敢分神。
一个时辰总算平安的过去,雨势转小,众人在心里松了口气,却发现静谧的灌木丛有萤火虫在飞舞。
春露眼睛一亮,展颜道:“好美啊!”
庄良珍面无表情道:“狼群来了,大家小心。”
春露尖叫一声晕过去。
尖叫引起了狼群一阵骚动。
不知它们跟踪了多久,但一直未发动攻击,可见也是有所忌惮。
十五个男人架起弓箭,庄良珍钻出车厢,爬上顶盖,顶盖四周有固定火把的地方,只见她四平八稳的挨个换上新的桐油布,逐一点燃,众人这才发现雨停了。
雨停了,却无一处干燥之地生火,倒是方便了狼群。
嗷~
头狼一声悠长的号令,那些美丽的“萤火虫”缓缓飘出灌木丛,一只,两只,三只……每数一下,牛百户的心便重重的跳一下。
他们的运气是有多坏,不仅横遭暴雨,还遇上规模如此巨大的狼群!
庄良珍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不是不怕,而是害怕这种情绪在死亡面前实在多余。
“见鬼了,怎么会这么多!”有人骂道。
一般三四十只就很夸张,眼前却有上百只!
众人的面孔几近扭曲。
牛百户侧头对庄良珍道:“庄姑娘,我把车辕接上,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庄姑娘没有回答,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女孩子单薄的身形立在车顶,不知在想什么,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一双明亮的眼,即使在暗夜也那么清晰。
头狼慵懒的踱步上前,似乎在思考如何发动攻击才能尽可能的减少狼群伤亡。
庄姑娘忽然对它喊了一声,这一声清亮而婉转。
头狼耳朵动了动,目光锁定庄良珍。
女孩子又对它喊了声。
它听不懂,但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狼群有短暂的沉静,但也只是短暂的。
牛百户要疯了:“庄姑娘,你还是躲起来吧,别这样乱叫,待会它可能盯着你咬。”
庄姑娘却示意他安静,双手合拢,启音缓缓轻唱。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唱歌!
但歌声古怪,有种说不出的苍凉大气,似异族人。
听见女孩的歌声,头狼暴怒,嗷的一声群狼犹如离弦之箭冲向马车,马匹嘶鸣,箭矢如雨。
众人都要吓尿了,谁还有工夫搭理举止怪异的女孩子。
他们不信十几个男人还杀不过一群畜生。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十几个男人还真快要招架不住,猝然一道惨叫,有人胳膊被趁虚而入的狼咬住,阵脚顿时大乱。
更有人抢走马匹,骑上便跑,只有牛百户死死拽住最后一匹马:“走开,走开,这是庄姑娘的。庄姑娘,快走啊!”
“我不走,它会来救我的。”庄良珍坚定道。
仿佛是为了诠释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空濛而漆黑的天际渐渐传来雷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有人尖叫:“他娘的,好多马,他娘的,好多野马,我们死定了!”
白点火红的身影从地平线一跃而出,身后是乌泱泱的奔马,泥水四溅,踏月疾驰。
狼群瞬间大乱。